进护国公府时,周顾在前大步而走,苏容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出护国公府时,苏容在前,周顾在后,苏容走的并不快,周顾的步子也不急。
两人一路沉默,来到了护国公府大门口。
苏容迈过门槛,停住脚步回身,看着周顾,他此时脸上已没了表情,不再冷冽,也不再阴沉,不再目光想杀人,也不再一腔怒火,情绪收的这么快,是她没料到的。她还以为直到出了这护国公府,都不会再见到他呢,没想到他不止亲自拿了婚书出来,看着她把婚书毁了,而且还主动说出门送她。
她不知道他心中如今是个什么想法,猜不透,但婚约已作罢,婚书已撕毁,倒也不必猜了。于是,她笑了一下,语气寻常,“周哥哥留步吧,不必再送了。”
周顾停住脚步,隔着一道门槛,与苏容一里一外,仿佛这道门槛就是他们的界限,他眯了一下眼睛,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问她,“在我离开江宁郡到你来京期间,你喜欢上的那个人是谁?”
苏容说谎不打草稿,如今被他问,她也面不改色,眼神都不虚一下,“是一个看起来年长你两岁的年轻公子,我还不知他名姓,但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待我知道了他的名姓,再告诉你吧!”
周顾点头,“行,慢走,不送了!”
苏容转过身,迈下台阶,沿着来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远。
周顾一直看着她,少女纤细的背影挺的笔直,街道两旁有落叶飘下,她伸手一捞,便捞到了手里,然后,又毫不珍惜地扔去了街上扫街人的筐篓里,任其与那些筐篓里的落叶堆叠在一起,扫街人用扫帚往筐篓里压了压,便可听到一片树叶被压碎的咔咔声。
他晒然一笑,回转身,在他身后,门口守卫“砰”地一声将大门阖上。
亭子里,老护国公、盛安大长公主、国公夫人都没走,一直坐在那里,等着周顾送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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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老护国公也简略地说了与苏容的一番谈话,盛安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听完,都齐齐没了话,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
谁能想到,南楚王情深至此,这么多年,空置南楚王庭后宫,没有子嗣,苏容便成了他唯一的继承人了呢。
国公夫人小声说:“顾哥儿还不知道苏容的身世吧?父亲觉得是否该告诉他?”
“本来我是打算告诉他的,但如今婚约既已作罢,便算了。”老护国公摇头,“科考放榜后,他打算离京外出游历,既然如此,便让他安心去游历,不必告诉了。告诉了,又能改变什么?苏家小丫头那里,已铁了心,她若有麻烦,护国公府帮着解决就是了。”
国公夫人颔首。
盛安大长公主刚要说话,见周顾已折返回来,她住了口,看着周顾,任谁被人退婚,都不会开心,更何况这孩子骨子里骄傲,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她怕他一时间钻了牛角尖,便对他招手,“顾哥儿,到祖母跟前来。”
周顾迈步进了亭子,来到盛安大长公主面前。
盛安大长公主站起身,伸手抱住他,“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天定,如今苏家小丫头前来退婚,证明你们是没什么缘分的,你别往心里去,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她……”
她想隐晦地说一句她另有打算,护国公府不是她的选择,但周顾却已接过话,“是她有眼无珠。”
盛安大长公主:“……”
还能骂人,可见没打算死死地憋着,憋坏自己。
她连连点头,“对对对,是那小丫头有眼无珠,祖母的乖孙儿最好了,以后你定会娶一个比那小丫头更漂亮的姑娘做媳妇儿。”
周顾不吭声了。
盛安大长公主心想这还是难受了,拍拍他后背,“乖啊,肯定会有的。”
她放开周顾,对一旁的国公夫人说:“你也抱抱他。”
国公夫人从周顾被踢去东宫做太子伴读后,就再没抱过自己儿子了,以往总是嫌弃他闹腾是个臭小子,如今心疼的不行,也上前抱住他,“人这一生,长的很,如你这般的少年人,又有几个没经历过情路坎坷?就跟迈个门槛一样,抬抬脚,就迈过去了。”
周顾想起苏容迈过护国公府的门槛,回头对他说的那句“留步”,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国公夫人能感受到他心情极不好,不过是极力忍耐克制罢了,也拍着他后背表扬他,“你今儿就做得极好,咱们护国公府的儿郎,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失了礼,你能客客气气地将那小丫头送出门,人人都能瞧见,你们毁婚的消息传出去后,也不会惹人诟病,说一句有失涵养。”
她放开周顾,认真地说:“娘觉得你做的很好,如今没人了,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咱们自家人,都不会笑话你。”
周顾沉默地看着她娘,半晌,才说了一句,“祖父抱我吗?祖父若也抱我,我就不哭。”
国公夫人顿住,看向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素来待周顾严厉,从启蒙后,就没含饴弄孙的心肠,奉行棍棒教孙,用军棍把一个个调皮的孙儿都揍服了算,自是有许多年都没抱过孙儿了。
盛安大长公主顿时被逗笑,催促做得稳当的老护国公,“快起来,抱抱咱们乖孙,今儿他做的是不错,该奖励。”
老护国公胡子抖了抖,冷哼了一声,“做的不错吗?那是谁气势冲冲地带着人家小姑娘闯进我书房,二话不说,便对我拍着桌子放狠话的?我人没老,记性还好使的呐。”
周顾不说话,只看着他。
老护国公又冷哼了一声,到底站起身,走到周顾面前,伸手抱了他一下,嘴里却骂,“臭小子,多大点儿事儿?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我们护国公府的儿郎。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骑马定乾坤。别太儿女情长了,免得丢人现眼。”
“我们护国公府的儿郎,何时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骑马定乾坤了?”周顾质问。
老护国公放开他,理直气壮,“从你开始。”
周顾闭了嘴。
这是夸他文武双全,他理该高兴?
他心累,“谢临几日前便约我喝酒,我一直拖着,今儿既然无事儿了,我去找他喝酒。”
老护国公摆手,“去吧去吧,如今既然不哭,便别去别人面前哭,免得丢人,被人笑话。”
“不是去他跟前哭,是去找他算账。顺便也诅咒他,祝他一辈子娶不到秦鸾不说,也找不到秦鸾那样的。”周顾转身就走。
老护国公:“……”
他疑惑,警告他,“不许打架,不许再闹大惊动陛下。”
周顾“嗯”了一声,径自去了。
谢临从考场出来后,在家躺了两天,缓过劲儿后,开始出府蹦跶,今天约这个喝酒,明天约那个喝酒,虽然还没揭榜,但是他觉得他能完好无损地从考场出来,就值得庆祝。
瑞安王妃如今也不拘着他了,反而拿自己的私房给了儿子五千两,让他好好放松放松。
谢临手里有了钱,可着劲儿地寻人喝酒,已寻了周顾好几天了,周顾都说没空,谢临打听之后,听说他一直待在府里,闭门不出,每日里都抓了府里的护卫们在练武场里练的满身是汗,把护国公府的护卫们都练的苦不堪言,若不是那日从考场出来听他说了句“考的还好”,他还以为他没考好,自闭了,准备重新选路子从军呢。
今儿他还没想好约谁出去喝酒,便听门房来报,说:“周小公子来问他去不去喝酒?”,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连声说:“去去去,让他稍等,我这就出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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