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郑三两眼无神望着渐暗的天色,瘫坐着靠在过道旁堆积的草垛上,嘴里还唧唧哝哝地反复念叨着。
“完了......完了,完了!”
而此刻就站在帐幕前的郭义终究还是没胆子进去一看究竟,悄摸的探出个脑袋,压着嗓子问道:“老郑,看到什么了这是?”
郑三依旧是低头自喃:“这事儿让我撞见,圣女不会杀我灭口吧?”
郭义回头看了看营帐里似乎没什么动静,也是耐不住心痒,追问道:“你先说啥事儿?我也好帮你打个圆场。”
“我刚看见圣女把圣子压几案上了!”
听到这消息,郭义那一天下来本来有些发昏的脑袋顿时跟被泼了盆冷水一般立马清醒了,一个小跳步蹲在了郑三的跟前,壮硕的身躯缩成一团跟个小山包似的。
“我靠,这么劲爆!你别是眼花看错了吧!”
郑三伸出手掌四指朝天,信誓旦旦道:“我发誓,真没!”
“啧啧啧,早就看出圣女对圣子有意思了,不曾想竟如此饥渴,今日受了伤居然还能霸王硬上弓!圣子这艳福,我辈真是望尘莫及。”郭义闭上眼不禁感叹,“老郑,你也放宽心,我们可是有教规在的。好歹都是自己人,你就自己认个错领个罚,圣女不会下死手的。”
郑三却是欲哭无泪:“你说的轻巧,要真论起来我现在还只是圣子手下的苦役呢!圣女本来看我就不顺眼,她会把我当自己人吗?!”
说起这个,郑三更绝望了。
郭义也清楚这情况,一时有些嘴拙:“啊这......你要这么想,现在你还有用处,干完这趟至少能比裴匡那臭小子活得久!”
“奶奶的!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而办完事儿的郭理正要入营帐给胡越答复时也看到了猫在一旁的二人。
“你俩窝在这儿干嘛?郑三,你这次回来没消息要带给圣子吗?”
郭义讪笑道:“哥,老郑现在估计要考虑怎么跑路比较安全了。”
“跑路?好端端的为何要跑路?”
见郭理一头雾水,郭义也只能强忍着笑意把郑三看到的情况转述了一番,话都讲到了最后愣是没憋住,转过身子在一旁扶着一张闲置着的板车大笑不止。
看着自己弟弟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郭理也是见惯了,懒得多嘴。不过这事儿确实太荒诞了,自己只得先去安慰“受害者”。
“老郑,你也别太担心,说到底这也就是他俩的私事。你和圣子有约在先,他会护你周全的。先和我进去把事儿给交代清楚再说,免得耽误。”
郑三此刻大脑已是一片空白,任由郭理将他扶起,架进了营帐。
再次入帐,此刻的前胡越已经带起了他那副铁色面具,正襟危坐在几案前,而宇文舞则是坐在侧位笑吟吟地看着入帐的二人。
这下郭理是更摸不着头脑了,眼下没有自己人,世子为何还要戴着面具?
再加上一旁的宇文舞一双明眸盯得自己浑身发毛,郭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尬住了,胡越也不想就这么憋下去,只能先开口吱声:“咳咳,郭大哥先说你的事。”
郭理回过神:“嗯?哦!那个,穆克舵主的解药药方已经写好,交由明己小师傅带去凌云阁了。我也已经派人去县城里的药铺照着方子在配药,想问下圣子这解药要不要多备些?”
胡越点头称是:“是要多备些药物,既然明知裴匡那边有诏疆毒寨的增援,不可不防。还有,让穆克手下用过这个药的人都先吃份解药,免得到时候临阵出了毛病。通知他,以后手下的教众禁止再用此药。”
“是!”
宇文舞也跟了一句:“最好再写封信请孟姐姐带人来一趟,白蛮毒寨的手段可不止这一种,有她亲临照应,我们也好防着点。”
“行。”胡越随手记下一笔,旋即又问,“郑三,你呢?秦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圣子,我......我不想死啊!”
这没头没尾的突兀要求让胡越不知如何作答,郑三见人没反应立刻辩解:“我发誓,我刚刚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看见了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随即郑三也顾不上几人的疑惑,四下张望,抓起搭建营帐剩下的木棍递给了一旁的郭理:“来!郭大哥,照着后脑的玉枕穴给我来一棍,我要失忆!不过别太重啊!不然我怕醒不过来了!”
胡越问道:“郭理,到底是什么情况?”
郭理看着郑三如此歇斯底里,只得把刚刚在帐外听到的话又说了一遍。
一番话下来听得宇文舞实在是忍俊不禁,一只手捂着肚子,笑得身子花枝乱颤,浟湙潋滟。
“胡越,要不你还是把面具摘了吧,不然我看这话是说不清了!”
“你还好意思笑!”
胡越摘下面具,原先麦色的肤色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颇为粉嫩,此刻那瘪着嘴,一脸愤懑的神色在腮红映衬下甚至还透出几丝娇羞,单看那张浓眉大眼的模样颇有邻家姑娘的气质。
郭理和郑三二人则是死死屏住了呼吸,脸上憋得通红,生怕一多出口气自己就忍不住了。
至于原本在帐外探了颗脑袋进来看热闹的郭义,此刻已经在帐外的泥地上不知打了多少个滚了。
宇文舞假意笑叹了一声:“唉,可惜没有合适的女装,不然好好打扮一番,我这圣女的位置要不让你来当好了。”
“别开玩笑了!看你身上有伤,懒得跟你计较。”胡越急得直接用衣袖从脸上抹下整片白色,也不管脸上的妆花成了什么模样,“好了,郑三,现在总可以放心了吧!”
“......噗嗤!”郑三看着胡越那张花脸,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眼含笑泪,“圣子,你要不还是给我来一棍吧!”
胡越强忍着没发脾气,呵斥道:“要敲你自己敲去,懒得跟你开玩笑,先说有什么消息!”
郑三赶紧揉了揉脸,收拾好表情:“回圣子,刚得到消息,裴匡的队伍在抵达清远县城后,突然被北上往韶州方向集结。”
“原因呢?”
“尚未知晓。对了,圣子,我跟那边的线人要了个东西,到时候有消息就能够直接传给你了。”
说着郑三从怀里摸出一块漆黑的磁石,放在了胡越面前的几案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趟去收信,有很多门客在沿途设卡,他们已经开始有意在提防了。圣子,下次要是再去,只怕我是有命去没命回了......”
胡越也知道郑三的意思,说道:“既然有了新手段,接下来你就先留在四会县里,听圣女安排吧。”
“多谢圣子!”郑三躬身致谢,缓缓退出了营帐。
而在帐幕落下后,经过思索片刻,胡越心头升起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朝着帐外高声道:“二哥!你和大哥先去安排「武堂」的人手,今夜我们就出发北上!”
“是!”
帐外,郭义也是朗声应答,郭理也转身出帐。
几案前,胡越双眼眯做一道细缝,扶着发胀的脑袋陷入了沉思。
宇文舞脸上再没了先前的戏谑,隐隐之间透着些许决然:“胡越,看来你的担心的没错,这下可由不得我们迟疑了,我即刻就让骆南连夜回雷州总舵报信。”
“舞儿姑娘,我出发后还请调配好教中人手。一旦有消息,随时出发,北上韶州。”
“你也小心。你性子急,遇事先和郭家兄弟商量一下,切不可鲁莽!”
“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