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中年人的再次确认,胡越也不得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来缓解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晕眩感。
但此刻他的头脑还算是冷静,眼下船只靠岸入村,必然事出有因。
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村子里平白无故多出了两个外人,他和北魁必死无疑。
理清思路,胡越将账册用布包好,揣进怀里起身便要走:“大叔,眼下船只已经靠港,我们二人怕是无法久留,但恕我冒昧,此次离去我们需要你同行一趟。有些事,回阁再说!”
胡越刚要拉起柳海生,北魁便将他按下:“不妥!眼下船只入港,他若失踪,那这全村人必受牵连。”
胡越犹豫片刻,还是给出了条件:“......大叔你可以留下,但我需要带着你女儿一同回阁!”
北魁也是立刻松绑,然后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北魁以南石帮少帮主和凌云阁离门弟子的身份向你保证你女儿的安全!若是不放心,我想林纾小兄弟应该很愿意同行来当个‘护花使者’。”
看着远处渐渐靠近的火光,柳海生并未犹豫,有两名凌云阁的弟子护送,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柳海生起身后,退了两步深深地躬身作揖:“两位少侠,柳海生在此就万分拜托了!”
“自当不负所托!”北魁也懂礼数,拉着胡越一起回了个礼。
“叔父,你当真要他们带我们走?”林纾眼眶泛红,面对骤然变故,茫然问道。
“林纾,两位少侠说的不错,这件事不是寻常官府能管的,凌云阁受陛下荫蔽,就算他们要斩草除根也不敢找凌云阁麻烦。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到时候你可要把阿梓平平安安的带回来!我还等着你小子给我敬茶呢!”
柳海生此刻已然释怀,话到最后打趣了一句。
林纾看着怀中昏睡的少女,也没了先前的犹豫,斩钉截铁地答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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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过几炷香,几人前脚出村,后脚柳海生的屋内又来了两位“熟客”。
尽管这位客人没有了往日的和善,但此刻的柳海生看着屋子里这一地的狼藉,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墙沿。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猜到可能会有一天了。
但人啊,就是经不起诱惑,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任谁来都难以拒绝。
今日找林纾来,也是以防万一。为的就是让他带着阿梓远走,这凌云阁的两人也算是歪打正着。
这一刻大概是他这一年多来最轻松的时候,因为在那两位陌生的少年郎走后的第一时间,他已经把他知道的一切和这些年的记忆写下,藏回了那个块石砖底下。
而封砖的那一刻,他已经能够预料到此刻会有一把长弯刀已经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柳海生,你女儿和住在村口的那个小子呢?全村人都在,怎的就少了他们俩。”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柳海生此刻也没了平日里的敬畏,张口便打起了哈哈:“嘿嘿,龙主,这小人可真不知道,这俩小崽子成天腻在一起,说不定这会躲着我出村去厮混了。”
“柳海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有一句废话,我便杀一人!”
“龙主,你听过白鹿城凌云阁吗?”
话刚出口,但没等柳海生收起脸上那硬挤出来的笑,喉间便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再想说话时,嘴里却只有不断涌出的血沫。
这女人一如往常,冷血果决。
往日的景象在脑海中浮现,里面有前半生里无尽的血光,也有这几年里难得的天伦。
后悔了吗?
柳海生双手死死的掐住喉咙上的刀口,想要压住喷涌的血柱,双脚不断地挣扎着,此时脑海里重复着问着这四个字。
这人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还是没活明白,当初自己和林纾他爹逃到村子的时候就该想明白了,自己这辈子就该好好隐姓埋名地过完下半辈子,到头来还是脑袋一热一只脚踩在沟里了。
自己就这点本钱还想着攀龙附凤,确实是异想天开了。
还好,阿梓已经被带走了,但愿那两位真的是凌云阁的弟子吧。
随着一阵风吹灭了屋内的蜡烛,柳海生那双死死望着大门的眼睛还是失去了神色。
“龙主,新来的那个了头看到西边的官道上跑出去两匹马,而且还放了传令箭,看来不是什么寻常探子。”
听到侍女的报告,女子甩去刀刃上的鲜血,紧皱眉头抚了抚额前挂下来的一撮黑发,看来那柳海生这些年居然还有长进,知道留了个后手。
“我亲自去寻!吩咐下去,今夜不杀人,把村子里的人处理干净等我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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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匹瘦马三个人影,披着月色沿着官道一路向西。
“林纾小兄弟,这趟是有阁内事务在身,而且事态紧急,是我和胡越仓促了,并非有意欺瞒于你。来日有空,我北魁请你去白鹿城最好的酒楼给你赔礼。”
北魁的话虽如此,但那位叫阿梓的姑娘此时还在昏迷中,和他在同一马背上。
嘴上的道歉、解释是一回事,而行动的戒心防备则是另一回事。
“倒不必,我能理解。”
一路的夜风让林纾的脑袋冷静了不少,现在想来若非胡越和柳叔讲明利害,自己怕是真要等到渡口建成后和整村的人一起死的不明不白。
“留胡大哥他一个人殿后不会有问题吧?”
“总比起一走,最后一个都走不了的要好。说起来还有点丢人,但论手上功夫,我确实不如他这个未入阁的记名弟子。而且我们出发时已经安排好了,放出令箭会有人来接应的。那可是凌云阁的八位门主之一,不会有事的!”
北魁并未有过多忧心,毕竟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出发前,二人便向秦修做好了约定。
而秦修此次只是不介入校考,安全总归是有保证的。
况且要是真动起手,自己在旁边说不定还真是个累赘。
想到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是许多江湖人士憧憬之地,林纾不免紧张。
“凌云阁里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林纾那有些神往的表情,北魁的脑子里却是「清平先生」每天早课时那邋遢模样和在「离门」被柳师傅每天操练完后那冷嘲热讽的嘴脸,以及每天课后加练的痛苦,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兄弟,有些事你想想就好,白鹿山上没点觉悟怕是半月都熬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