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直接猜我是斯图吉亚人,我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吧?”阿列克谢还有些虚弱,单手扶着自己坐直。
贝克推了一下夹鼻眼镜,这眼镜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你刚刚的表情可是说明了一切——好吧,其实也没这么多。只是再加上血脉病这一点就能代表很多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那儿的血信者家族中的一员。”
“血脉病的具体症状我虽然不知道,但血脉病的患者的多种异种血脉显征会因为内部冲突而非常明显,你看起来却平凡的很,只有头发似乎有偏折光线的能力,这就很不寻常了。而我之前曾听说斯图吉亚地区有血信者因为世代累积的信仰和授血仪式而异化身躯,延展出类似异族的血脉,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特殊,但和正常人结合后孕育子嗣十分困难,这样的血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其他血脉者结合就有可能产生血脉病。”
贝克说到这里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总能在别人不经意的方向狂热起来:“半年前黎弗瑞拉的学士们已经在准备投票判决你们是人类还是隶属亚人种了,只可惜结果可能会在很多年以后再出现,因为正方和反方都有相当完善的理论。逻辑支持,不会轻易分出胜负。”
迪亚哥露出一个“岂有此理”的表情。
安佩罗姆则抱膝而坐,目瞪口呆道:“人就是人,怎么还能进化成亚人呢?”
阿列克谢也和安佩罗姆一个表情,他感觉自己对故乡的理解可能还比不上这位红头发的高个子,而且被编排进亚人种这个可能的未来也让他无法接受。
“不错,这正是其中一个观点。”贝克挥舞双手:“这一方认为,一般的异族血脉者显征更明显,甚至其中的个别还需要生活在极端环境稳定血脉力量,否则就容易得病,陷入虚弱状态。这样的血脉者比斯图吉亚的血信者更不像人,而血信者即使举行了授血仪式,却也比血脉移植手术更自然。毕竟授血仪式也是人类的血液互相传递,只是灵性的力量参与其中,使其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德尔塔在精神世界都能有一种既视感,上次贝克和他说史莱姆和矮人神话时也是这副模样。似乎贝克对血脉有一种独特的渴望,但并不是想要占有的那种,而是纯粹的对知识的追求,似乎能冲破一切阻碍。
“而认为血信者应该归于亚人种的人则认为,血脉者虽然长的迥异于常人,但依旧能顺利地与普通人繁殖生子,如果双方的身体足够康健,这样的家庭努努力,生八九个孩子也是正常的事。而夫妇中只要有一个血信者,生育率就会变得十分低下,通常七年可能才孕育一个孩子,而且还有非常高的可能不是配偶的。这样的存在之于人类就像霜蝾螈之于龙眼蝾螈那样,不应该再被当做纯正的人类了。”
听到“七年孕育一个孩子,高概率不是配偶的”这一段,除了贝克,其他人都用一种“看不出来啊”的眼神看着阿列克谢。
通过混乱的私生活来提高生育率,这种风俗有些挑战社会道德了,至少没人敢公开宣扬这种风气,那些习性糟糕的贵族也不敢,只有一些传说神话中的大英雄为了传承血脉力量做出此事可以被当做荣耀,但这份荣耀不是当代人可以在生活中承受的。
这个年轻人被看得发毛,根本笑不出来,急忙为自己辩解道:“我一直是个很正派的人。”
“我们和你还不熟。”安佩罗姆摇头,脸上写满了拒绝。
“我已经十三年没有回过斯图吉亚,那里的文化和我一点关系没有。”阿列克谢极力撇清关系,他当真对斯图吉亚没有一点归属感。
“十三年...呵,那时候你才是什么年纪?”安佩罗姆根本不信。
阿列克谢无奈,只得暴露出自己的底细:“我是被父母卖到学院的,导师就是我的养父。”
“好巧啊,我也是。”哈斯塔伸出手要和阿列克谢握手。
阿列克谢楞了一下,和哈斯塔握手回应,一边疑惑道:“你也是被父母卖到学院的?”
在他看来,一位精灵血脉者,大概率父母之中有强大的施法者,起码在伯爵领当法师顾问绰绰有余,背后也能延伸出强而有力的外交力量,这样的存在怎么会把子女卖给学院?
“那倒不是,我是被盗贼公会卖给学院的。”哈斯塔义愤填膺道:“他们的称呼简直就是欺诈,说是公会,实际上根本不对公众开放,还强买强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不再往下说了。
【这不是想当然的吗?!】阿列克谢在心里呐喊,他感觉对方在某些地方的思维逻辑与自己截然不同,不敢再多说。
眼看气氛逐渐沉寂,贝克还想继续科普,但看到没什么人有兴趣,便想起了德尔塔曾经提到过的一个概念:对于一个不爱吃芝士的人,直接给他芝士是不可取的,但若只是在他爱吃的食物中惨上一点,那么他多半也愿意将就着吃掉。
此时正是验证这个概念的时候了。
贝克开始在科普中添加了大量关于伦理的内容,他身边的空气都似乎在朝着有颜色的方向发展。
阿列克谢本来苍白的脸都红润起来了,手腕上用来输血而开的口子都有开裂的迹象。
迪亚哥不得不又出头阻止了贝克,再这样下去,德尔塔失去的血恐怕要被浪费掉了。
“这种内容真的很有意思吗?”安佩罗姆不解道,他觉得阿列克谢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平时这种信息他都是当做生理知识讲座听的,虽然还算有趣。“还是说某些习性真的会随着血液遗传?”
【我不是,我没有!】阿列克谢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带着一种微妙的神情回答他:“有些事,得试过才明白。”
阿列克谢,因为学术研究的某些苛刻条件延期了学制,今年十七岁,已婚。
眼看事情在向奇怪的走向发展,德尔塔不得不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强行打断他们:“咳咳,我还有些事想要知道。这场所谓的试炼具体有哪些规定,而且也并非是全然针对我们学院的吧?”
为了针对学院而开启试炼这种说法他是不信的,学院没有理由再和其他组织起冲突,其他组织的人也有不少是从学院毕业的,弄出争端,双方都不好下场。
即使说奎斯给他们造成了巨额损失也不该如此,当他撕毁了与学院缔结的契约的那一刻,学院就不可能再为他之后的行为买单了,其他组织也该就契约精神来看待这一点。
如果让他来猜,这场试炼名为试炼,其实是个往彼此脸上贴金的布局。
什么通过试炼才允许继续向王都前进,这其中的说法多了去了,谁制定的试炼内容?难度有多高?试炼的参与方有哪些人下场?
这些都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互相放水,你一个甘拜下风,我一个久仰久仰,把对方吹成一代青年英杰,然后混到了王都,本来只是名不见经传或是低调寡言的人突然就名气远扬,增加了不少含金量,国王看了满意,年轻法师背后的家族也高兴。
德尔塔认为那个镇守骑士方的加入就是为了代替温斯克尔九世监督他们,看看有没有水分太大的选手好筛选掉,免得质量实在太差,到了莫克然也是被人诟病的水准。
讲真的,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刚刚成为正式法师才一年,能拿出具体成果的根本就没几个,还有人是纯粹托关系塞进来的。如果要矮个子里拔尖,恐怕还是分院那里因为种种原因的而留级的青年法师们更占优势。
【不过,连非施法者的镇守骑士团都知道了国内有联合试炼举办,我们总部却没有通知下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还是谁刻意要让分院的人取得优势?】
拜垂拉法师学院采取的是军事化管制,平时进出都需要申报,下午镇的商业街那里虽然稍显宽松却也有限。如果院长和主任们想要封锁什么消息,那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具体规定在我离开基地时还没有被透露,”阿列克谢补了一句:“关于试炼的消息都是剑吻湾法师公会传递给我们,但基本可信。”
剑吻湾法师公会在东海岸和分院编制中的军工厂有密切联系,阿列克谢并不担心这是假消息,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对此有所了解,也有人通过关系调查,但结果无一例外排除了这是谣言的可能性。
“那会有哪些人参与试炼?我可不想对未来的对手一无所知。”
“目前已经确定的有剑吻湾的窒息魔女拉伊莎,白光佐科耶夫。”阿列克谢凝重地念出一个个名字:“河谷的诗人肖·弗拉格,观星塔的指针博雷图,奥秘之眼的拼接师列昂尼德,潮汐法尼尔......”
德尔塔越听越是心惊,这些名号听起来就很能打的样子,学院好像就不搞这些名号,没有类似的对比,他就无法判断这些人的实力。
“试炼的内容不会是战斗吧?”他不由担心道。
生死相搏他自觉有些经验,无规则战斗怎样都行,但公平公正的竞技就反而陷入了劣势,很多招式不能再用,对上这些有着强力名号的家伙说不定会输的很惨。
“我想不太可能,这样冠军只会是剑吻湾或者巫师集团中的一个,尤其是巫师集团的食人魔瓦列里。”阿列克谢将毯子裹紧了些,他仍感到冷。
巫师的法师选拔和他们这些传承自正统施法者的组织完全不一样,学院或是剑吻湾这样的组织是让优秀的孩童接受魔法培训,偶尔强身健体。巫师却是反过来,只允许最强壮的孩童学习法术,导致道路非常极端。
“你消息倒是灵通。”
阿列克谢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缺乏笑意的笑容:“当我问别人问题时,他们总不会遮掩,只想尽快回答完好离我远些。”
血脉病的症状确实和某些正常疾病有相似之处,加上他本来就是研究瘟疫传播的,一旦在学院发作过让人目睹,之后敢和他接触的人就少之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