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记得这张脸,他在最后一次找赛欧思的时候就见过,只是当时只以为是一般路人学徒没有多在意。
现在这个学徒看见自己时散发出来的都是惶恐的味道,让他反而肯定这个灰头发的小子当时就不怀好意,说不定就是去偷半神器的,而且多半和死在自己手里的那个女术士是同伴,知道她来找自己麻烦,发现同伴久久没有回来,所以看到自己后才会害怕。
顾不得问梦魇为什么会记住他,德尔塔与桌椅倒影融为一体的影子突然悄无声息地伸长,缠在那个学徒的脚踝上轻轻一触,留下一个灵性标记。
有了这个,他就能比较容易地找到对方,不用在与朋友的聚会中离场了。
不过刚好之前梅菲斯特有提到佩雷·波尔,让德尔塔回忆起佩雷的灰发,类似银发,但却少了金属光泽,这种发色在学院可不多见,而这个学徒也是相同的灰色发质,让他难免多想了些。
虽然学院里某些女士小姐们会喜欢染发,但她们在学院中的比例还是很少的,男性染发的基本没有,德尔塔直接排除了这个选项。
那么这个学徒的姓氏很有可能就是波尔了。
他这么一想就感到纠结了,如果这个学徒的所作所为和佩雷·波尔有关,他该如何处置?如果佩雷·波尔也知道半神器在他手里又怎么办?
【这个学徒和外来势力勾结,如果佩雷·波尔也知道这件事并默许,岂不是要和自己反目成仇。而且半神器的事情也可能暴露出去......】
德尔塔越细想越糟心,好在有梦魇开解:“想这么多干什么?都杀了就好。”
“魔网昨天上午就修好了,魔眼都在工作呢。”德尔塔下意识地回嘴,然后反映过来不对:“这只是我的猜测,还不能确定是事实,而且杀人是不是太激烈了,我和佩雷也是朋友,万一能通过劝说解决问题呢?”
梦魇嘿了一声:“那这个学徒一定要死,他绝对是知道我们的秘密的,你应该也能感觉出来。我有绕过魔眼监控杀人的办法,所以你没必要为这点担心。”
德尔塔又有些不忍:“放在地球,他的年龄也就刚上初中,正是容易被人引导的时间段,即使为不法分子做事,恐怕还是被诱导的居多。罪不至死吧。”
梦魇只好换一个说法:“假设他和他的同伴设计谋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不是你!然后事情败露,这个人把他们统统反杀了,连带这个小学徒,根本不管你那个世界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正常。”德尔塔说。“一时之气最难压下,反击是合理的,以这个世界的观念,年龄再小也死不足惜。”
“那放到你身上,你怎么就不能斩草除根了呢?”
“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一个更好的时代,我不许我的道德准则下降到和这里的原住民一个档次,”他老实说,不过又补充道“而且也已经过了好几天,我气差不多消了,看他年纪还小,还有改正的余地,正好给他一次机会。”实际上还有自己下不了手的缘故。
“德尔塔,这次我也同意梦魇的观点。”哈斯塔难得的表态了,居然还是站在梦魇一边。“我认为他没有改过的机会了。”
“你又怎么了?”
哈斯塔一板一眼地讲述自己的看法:“改邪归正不是一个人自己就能做到的,需要长者的教导以及周围人社会道德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而我们没有时间和能力去教导他,而他之前所处的环境正是培养出现在坠入犯罪深渊的缘由。这就没有外因可以去指导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期间不知道会伤害多少人。而我们既然不能改变他,那也只有彻底掐断他的未来。”
德尔塔诧异了:“哈政委,你怎么反被梦魇洗脑了?”
“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哈斯塔听他这么说,信心就有些受挫,他的知识和人格形成都来源于德尔塔。平时嘴上虽然不说,但还是默认自己不如对方的。
“第一,不能因为未来可能发生的犯罪而提实施刑事处罚,否则和世界毁灭也没什么区别。第二,梦魇从头到尾都是以那个学徒知道并有协助他人杀死我作为前提的,可这一点我们尚不确定,他一直在误导我们,你没看出来吗?”
“啊!”
“唉,这次被看出来了么。”梦魇失望道。
“混蛋,我跟你拼了!”哈斯塔羞恼地吵吵着。
“不过我的这个假设也未必错。”梦魇没有理哈斯塔,“既然你不愿意听信我,那不如今天晚上到他的梦里自己验证如何?”
“入梦?”德尔塔有些激动,这大概是他认为灵界生物最强大的能力,没有之一。
入梦,在他看来更像是托梦。
在古代,据说一些灵界生物会通过梦境向当时小有名气的人传递知识和力量,帮助他们提升地位,而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为灵界生物提供对应的灵性做食粮。
当时的人除了施法者,多少对神秘领域的事物显得无知,他们把梦境中出现的声音当做神只,但又能明白不是世界上广受人们认知的神,于是称呼它们为“异神”。
不过曾经在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些有记载的异神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德尔塔一直认为,人最强大的能力是沟通,远程通讯技术毫无疑问是地球最伟大的发明,知识的共享,灵感的互相碰撞造就奇思妙想的事在远隔万里的两个人身上也能发生。而在迪索恩,能做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有魔网通讯,但只是局域网。如果能学会入梦,外加以后彻底融合,掌握了梦魇特有的梦境穿梭能力,那他岂不是一辈子待在学院也能了解到这个世界上所有事。
那样,时光飞逝对他的精灵血脉提纯所显露的外征也不用担心了,待在学院就能安全地探知到其他势力所掌握的异位面情况。
“等等!”他反应过来,“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吧?”
“当然了,”梦魇带了点笑意,“你不会以为梦神弥达和月神爱罗忒真的和你们施法者高层宣传的一样,是样子货吧?祂们的视线时刻注视着凡人的梦境,这个领域受到祂们的庇护。我这样的灵界生物一旦被发现是要受到这两位神只驱逐的,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或地点可以随意入梦,范围也有限制。”
“再等等!!”德尔塔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扯到神只身上了,“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是和祂们认识的,说说呗。”
他一直有个疑惑,神只是不是就是更强大的灵界生物。灵界生物需要人类的情绪为食,而神只命信徒建立宏伟神殿,显然也是对信仰有需求的,有着共同之处。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两者间是不同的,”梦魇却不往后继续解释了:“具体哪些不同,等你坐上我的位子再自己去找吧。没有好奇心做动力,我还是有点怕你抗拒与我融合,毕竟之前让你知道了精灵会消灭我这样灵界生物的事。”
“你!”德尔塔恨得牙痒痒,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才知道怎么对付自己。
“别这么讨厌我,我曾经的记忆被精灵清除过,现在还是不全的。不全的信息有时候也能带来误导,进而引发错误,我不告诉你也是一种保护。”梦魇淡淡道。“我们的融合度接近圆满,我感受自己的力量衰弱的厉害,你那边虽然没有什么明显反应,但对于灵的感应能力应该有增强吧?”
“是的。”德尔塔回想起自己杀人之后,似乎完成了某种心性的解放,和梦魇的融合度飙升,对于灵的运用能力强化了不止一层,如果说以前运用灵的感觉是操作假肢,那么现在已经提升至活动坐得半麻的腿的程度。
“梦境是反映生物潜意识的环境,很少有人能在自己的梦境里维系住伪装,只要看到了他的梦境,你就能自己下决定了。”
“你又在盘算什么?”德尔塔很反感这种情况,信息的不平等让他在面对梦魇时无论如何只能处于下风。
“没什么,只是想要加快进程而已。你要是能借助我的力量早点离开,那对我来说最好不过了。”梦魇说,它的口气好像在拜垂拉法师学院,这个充满种种封印和结界、能人无数的施法者圣地,它想要入侵他人的梦境也轻而易举似的。
当然事实也相差无几。
只要不主动袭击几位上位法师,它自信没有什么结界能拦住它。
【人类而已......】它不屑地想,即使它的思维模式也是源于对一个人类的复刻,不过德尔塔的另一部分异族血脉让梦魇少许放下了偏见——或者是用另一种更强的偏见盖过了。
“你迟早要学会在梦境中穿梭,播种恐怖,催化战争。我想相对安全的学院总比有神灵注视的外界更适合新手上路吧。这里对于灵来说,可也是‘局域网’。你我配合也好过你在我消散后独自摸索。”
【这厮果然是个恐怖分子,不过它这次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入梦的技巧是必须学会的,这对信息的获取大又帮助。它就算试图在我进入他人梦境的时候暗算,也有哈斯塔和我自带的系统可以制衡,它或许不把哈斯塔当做对手,但系统的未知性会它三思的......】德尔塔内心盘算,一会儿才回答:“我想不到别的方法拒绝。”
“那如果你发现那个学徒是与阿方索和女术士阿加塔刻意针对你,你会如何处置他?”梦魇又回到了第一个话题,它要试德尔塔的想法。
哈斯塔已经不敢插话了,生怕再被梦魇绕到弯里。
“如果我是他在过去的时间中唯一一个试图谋害的,我还是不会杀他。”德尔塔说,“但我会让他在下辈子时刻活在怀疑的自我世界中,时刻为过去的错误忏悔。”
“逼疯他?”梦魇笑着评价,“你可比我残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