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大屋人来人往、人满人空,昼夜交替。
里奥盘腿坐在领主宝座旁边的木阶上,陪着乌里扬的遗体坐了一个晚上。
这是他穿越异界的第一个领路人,三年时间的相处,里奥也打心里把他当成了至亲长辈。
乌里扬从来没有渴望过权力,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族人的生存。
其实他的身体早就扛不住了,这一年里全靠超凡法术和炼金药剂续命。
对于一个北境壮汉来说,一身病痛卧床不起,吃喝拉撒全靠别人照顾,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生活。
死亡对于他来说,其实也是一种解脱。
之所以硬撑着不死,只因为放心不下年轻气盛的里奥,担心自己离开后,儿女失去依仗。
现在他看着河湾蒸蒸日上,和平稳定,里奥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不着调,终于放下了心事,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芙蕾雅躲在里奥的胸口,从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里奥,你以后也会死吗?”
“会啊。”
芙蕾雅生气道:“哼,不喜欢你了,一点都不好玩!”
里奥按住胸口,“谁都会死啊,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遗忘。”
“老乌才是河湾真正的领主,河湾不会忘记他。”
芙蕾雅立刻道:“我也不会忘记他。”
第二天,等众人聚齐,萨温婷开始嘤嘤呜呜的宣读乌里扬的遗嘱。
“都别哭哭唧唧,让老子烦。”
“河湾半岛的所有产业,交给我的女儿奥莉薇娅,河湾半岛以外的产业,全部交给我的女婿里奥……”
“书房里的所有藏书,都属于我的秘书萨温婷,卧室里的藏品和积蓄,分给大屋的所有人,其中照顾我的伊洛蒂,另外有一百金币的补偿……”
里奥忍不住笑骂:“这个老登,精打细算一辈子,死了还把账算那么清。”
奥莉薇娅端坐在不远处,两眼无神,根本没去听遗嘱的内容。
她偷偷哭了一夜,但是在人前,依然是河湾主母的模样,坚强镇定的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女孩。
她的脚边,是伊洛蒂和一大群小狗头人,还有各种幼崽。
感受到主母的情绪,所有幼崽都蜷缩在地上,挤成一堆,想要为主母取暖。
河湾大领主去世的第三天,两匹飞马从伊森波尔境外飞回。
北境大公的次子格兰特·奥达洛夫,带着大公的册封诏书来到河湾。
在这样的深冬高速飞行,即便是超凡者也吃不消,薇尔和格兰特在大屋的壁炉前休息了许久,说话才没有颤音。
“义弟,父亲收到你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颁布了诏书,只是在咱们北境,伯爵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里奥点头道:“我明白。”
格兰特拿出诏书,里奥却一把抢过,“我来读!”
当着众人的面前,里奥扫了一眼诏书,然后看向格兰特。
不等格兰特解释,他就宣读诏书,“北境大公有令……乌里扬·拉瓦德……功勋卓着,特此册封伯爵之位,子孙万代,世袭罔替,万世不易。”
北境大公的诏书上面,写的是里奥·蒙多的名字,但里奥把它换成了乌里扬。
格兰特神色如常,没有说话。
北境也有祭拜祖宗的传统,但平民没这个经济实力,而普通的骑士家族,只会在家庙供奉先人。
只有北境伯爵,有着战神百子的血脉正统,多了一层宗教外衣,才能将先祖牌位放入主城的先祖神庙之中,供整个伯爵领的领民祭拜。
特别是第一个受封伯爵,等于开创万年基业,足够在族谱上面单开一页,千秋万代都被后人铭记。
里奥将这个殊荣,让给了乌里扬。
河湾一直走的是“缓称王”路线,不愿意太早暴露在世人面前,如果不是为了乌里扬有个好身份,里奥根本没打算主动讨封。
北境大公显然知道他的想法,毫不犹豫就给了,只不过不同的是里奥想要册封乌里扬,但北境大公却没有同意。
等里奥念完诏书,格兰特才低声道:“按照正规流程,在册封途中受爵者离世,世袭爵位将自动落到继承人头上。”
“用北境的古话来说,就是一日伯爵。”
“但父亲担心你们这边闹出什么问题,所以直接在诏书上写了你的名字。”
显然北境大公更清楚人心叵测,担心伊森波尔这边有人拿里奥的赘婿身份作妖,所以直接在诏书上就定了性。
里奥点头道:“大公操心了。”
大屋里,里戈拉夫、索洛维、罗蒙等人也在场,静静的听着里奥宣读诏书。
里戈拉夫是乌里扬的老上司,又把独子罗蒙交给乌里扬照顾,两人虽然身份地位差距悬殊,但有着半辈子的交情。
看着小自己十多岁的老部下,走在了自己的前面,里戈拉夫也格外的萧索,来到河湾后一直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才忍不住道:“值了。”
再过几天,乌里扬的葬礼举行完毕,棺椁埋在了河湾半岛的墓地,牌位送进了先祖神庙。
祭拜乌里扬的领民络绎不绝,大雪也无法阻挡人们的脚步。
格兰特一直等到葬礼结束,才启程回去,临走前,格兰特告诉了里奥北境最新的动态。
“南边的古斯塔夫伯爵和南境麦克唐纳已经签订了和约,暂时恢复和平,但古斯塔夫伯爵领经历两年战乱,民不聊生,古斯塔夫伯爵必然会将矛盾外移,到时候只看是盯上你,还是盯上贝博奥斯。”
现在的里奥多少有了一些面对北境伯爵势力的底气,虽然体量尚小,进攻不一定稳胜,但防守还是没问题的,“随便他来。”
格兰特忧心忡忡,叹息道:“北境这些年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南边刚刚停战,北面的贝奥武夫和贝博奥斯又打了起来,东边的库洛洛夫也蠢蠢欲动,父亲现在伤透了脑筋,暂时没办法顾上你了,你自己要小心。”
里奥点头道:“我没事,让义父自己也要小心。”
精灵女王探知的消息,已经被他早早写信通知了北境大公,但这种高层势力的阴谋动乱,里奥的手还够不到。
冬去春来,大雪消融,北境的春播礼又一次到来,只不过这一次,河湾主持春播礼的大领主,换成了年纪轻轻的里奥·蒙多。
而北境大公的册封也昭告天下,世人这才知道,北境又多了一位大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