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亲爹,这位亲爹一发话,包山也就没有再坚持了。就算他觉得小弟天生非凡,但三黑到底只有十四岁,若老员外同意,他也乐意让三黑有机会再进一步,但既然老员外不同意了,那就算了吧。
反正,三黑今年才十四,时间还早着呢。
当然,这种消极的情绪就不要让宁老先生知道了,他还要想个好借口去搪塞一番。
宁老先生听到包山担忧三黑“年纪小临期误事反而不美”的借口,虽然不大满意,但一细想,倒也有几分道理,便松口了。
于是一切照常,唯有等消息的三黑和玉笙傻眼了。
宁老先生想要三黑去考试,自然之前就会告诉他早做准备。读书人自然会有金榜题名功成名就的梦想,这段时间里,三黑虽然读书学习与往日无异,但心里还是有些躁动的,晚上偶尔也会做做美梦。结果,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宁老先生那里反而没了消息,这由不得三黑不着急。
“也许,先生是想看你沉不沉的住气?”三黑的心事也只能对玉笙吐露了,玉笙自然也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真的?”三黑反省,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浮躁了。
“这也许是在考验你的心性。”玉笙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古今中外,但凡能名传千世的人,总会有些逸闻传世。当时兴许不显,但时过境迁后再被人想起,就会觉得这是先兆,事后再说,就是美谈了。
三黑想了想,点头赞同,从此以后不骄不躁,更加用功。三黑稳住了,玉笙闲得无聊也开始编故事,没准到了后世,这段无聊的日子会被人演绎成包拯胸有成竹,临危不乱,在最后一刻奔赴考场,中案首,得解元,中会员,得状元……
所以,在考试开始前三天的时候还没有消息,玉笙虽然心里有些嘀咕,可还是不急的。然后两天……一天……考试的日子就这样混过去了。
三黑和玉笙全都傻眼了,难道宁老先生记错日子了?
三黑还是没有忍住,去向宁老先生问了一句。
“你爹没有告诉你?”老先生很诧异,“他说你年纪太小,暂时不必下场考试。”
如果不是怕污染到未来的包青天,玉笙真的很想说脏话。这么大的事,告诉一声会死吗?白期待这么久了!
三黑的表情说明一切,然后宁老先生却是轻捋胡须,看他更顺眼了。这孩子毫不知情,却如此沉得住气,果然没有辜负他的眼光,是一可造之材。
作为一个讲道理懂道理的好孩子,三黑接受了这个解释,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唯有玉笙觉得自己自作聪明被耍了一遭,心塞了很久,只是他不知道,这绝不是他唯一的一次心塞,如此事件,在未来还有许多。
等啊等,又等了两年,三黑十六岁,学识更加的好了,宁老先生再也忍不住,直接找上包山,“文正徒儿已经十六了,如果这次你家里还不送考,那我就要替你们送了。”
男孩子的青春也不能这么耽误好吗?
包山只是老实憨厚,但他绝对不傻,像宁老先生这样的大儒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三黑下场考试,想必对他有信心的很。再一想三黑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如此送入考场也不怕会出什么意外。打定主意,包山回家忽悠包老员外去了。
包老员外自然还是不乐意,但包山也有话说,“宁老先生的名气有多大,这些年他只教了三黑一个学生,不去考一考,怎么显示出他的本事?我听说这些老先生们背后也是很攀比的,他们不比吃不比穿,专门比谁的学生教得好。”
“就三黑?”包老员外嗤笑。
“那也让三黑考一考,死了宁老先生的心!”包山说的斩钉截铁,“不然拒了这一次,他明年还会再提,他已经提了三次了,爹你总不能一直拒绝下去啊。真的惹急了人,没准就绕过您老人家直接送考了。”
“得得得,把一个黑木头当做宝,我就如了他的愿。”包老员外总算是应承了,做了一个撒手掌柜,一切事务都是包山打理的。
三黑终于进入了考场,在试卷上填了包拯的大名,交上卷子,回家等消息去了。
等到成绩揭晓的那一天,天还没亮,就有公差到包家报喜,包拯得中生员,包家出了一个秀才!包山王氏喜的恨不得放炮仗好好庆贺一番,可他兄弟一家却只是撇撇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最不高兴的是包老员外,他一听这个消息,顿时眼前一黑,感觉天崩地裂,破家之日近在眼前。如此一想,还哪有心情应付那些贺喜之人,自己一个人钻屋子里,再也不见人。
包拯早就习惯了祖父不待见自己,见自己中了秀才,祖父反而愁容满面还是觉得伤心,不明白祖父为何这么不待见自己。玉笙对这个家中老顽固的做派也习以为常,但还是要叫他一声真汉子真性情,能把喜事弄得像是丧事一般,也是绝了。
觉得包老员外不太像话的人不止玉笙一个,宁老先生对包家的龌蹉也略知一二,但老员外的举止还是让他费解。包拯在他眼中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学生,除非逼不得已,他不想他与家中关系这样紧张。
宁老先生再也忍耐不住,便开口问了,“老员外因何不乐?”
别的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唯有老员外所在的主桌上没什么动静。女眷没有上桌,包山包海领着包拯挨桌敬酒,主桌上只有老员外和宁老先生二人。
若是别的子孙中了秀才,老员外此时早就喜疯了,可如今中秀才的是那个破家子,他便总觉得眼前这一餐会是他最后一顿饭。听见宁老先生问了,呆道:“何乐之有?”
宁老先生很是惊奇,“文正学问扎实,莫说一个秀才,举人、进士也只是时间问题。此子前途不可限量,难道不能为乐?”
老员外咬牙切齿,恨恨道:“此子天生破家,他爬得越高,祸害越大,我只怕家破人亡!”说完,便把当初包拯出生时他做的梦说了一遍,“这是上天给我的示警啊!”可恨天命不可违,他居然还是不情不愿的把这个破家子养了十六年。
头生两角,青面红发,巨口獠牙,左手银锭,右手朱笔——包老员外把包拯当这孽畜投胎,以为破家子,然而听在宁老先生耳中,便是天上的魁星转世,难怪包拯举止端方,聪明过人,果然是有来历的。
如果玉笙知道这段故事,一定会告诉包老员外人傻多读书的道理,可他不知道,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做着他的玉坠子,看三黑喝的晕乎乎,一觉到天明。
这场小考开了个好头,乡试之时,包拯又一举夺魁,成了举人。包老员外已经放弃挣扎了,虽然还在愁,但总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连人都不见,直到包拯要进京参加会试,才开口说了句话,为的还是不要在路上耗费太多盘缠。于是包拯就带着他的书童包兴,两人一起上路了。
穷家富路,这个道理包老员外懂但他装不懂,好在包山暗中补贴了不少,宁老先生也送了他几两金子,让他在路上不至于太窘迫。包拯这一路是骑马的,少不了餐风露宿,好不容易遇到城镇,立马找了家客栈想要好好休息一番。
“赶路真苦啊。”玉笙感叹着,虽然这些苦不是他吃的,但不妨碍他觉得自己感同身受。
包拯却不这么觉得,“我这般的已经是好的了,还有一些连驴马都备不起的,只能靠一双脚走到京城呢。”
玉笙暗暗翻了个白眼,和这个呆子认真,他迟早会被气死。不再理会包拯,玉笙把注意力投向了他处。他们此时正在客栈的大堂中等着小二上菜,大堂中人不多,桌子有好多没有做满,玉笙打量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有趣的,才要闭目养神,就看见外面又走进来一人。
玉笙忍不住叫了声好。
这个人是他在此间见过的第一个身带侠气之人,眼神清正,一看便知是可交之人。
显然,包拯也是这么觉得,他上前搭讪去了,“这位兄台,萍水相逢便是有缘,何不来此喝上一杯?”
那人二十上下,也是器宇轩昂,见包拯来请,也大方应了,“承蒙错爱,敢不奉命。”
包拯赶忙叫店小二再加一副碗筷酒杯,有叫了酒菜,宾主分坐后,才问,“小生姓包名拯,不知尊兄高姓大名?”
那人微微一笑,“小弟姓展名昭,小字熊飞。”
玉笙本来正对保证如此娴熟的撩汉技能感到震惊呢,结果被撩的汉子一说出性命,他先呆了。展昭?是他想的那个展昭吗?
和保证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展昭,除了那个南侠展昭,还有别的展昭吗?
玉笙本来就看他顺眼,此时知道他的身份,便觉得他身上的蓝衣有些碍眼了。
好想扒下来,换上一身红啊……
包拯与展昭只是萍水相逢,喝完这顿酒,展昭主动结了账,然后就告辞了,留下包拯怅然若失。包家村太小,能和他谈得来的同龄人也不多,如今遇到一个却只能匆匆而别,保证有些失落。
“若是有缘,你们日后自然会有相见的一日。”玉笙安慰道。包拯和展昭可是有一段孽缘的,好好的江湖侠客因为包拯成了御猫,这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夫子也觉得熊飞是可交之人?”包拯有些被认同的高兴。
玉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现在就叫上熊飞了?明明展昭更好听。虽然这样想,他还是回了话,“当然,好久没见这么好的人了。”
“哦?哪里好?”包拯问。
“脸好!”玉笙敢保证,这些年来,他跟在包拯身边,见过的长得最好的就是展昭了。
“……”包拯被玉坠子夫子的浅薄惊呆了。
当下无话,吃饱喝足后包拯带着包兴继续赶路,只是两人都是初次出门,一时间居然走岔了路,天色已晚,他们只能找了一间庙宇借宿。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进了一间贼庙,等发现时,再想走已经不能了。急慌慌无处可逃,包拯怀抱门闩,想着只要贼人进来就打过去。
一边等,一边还苦中作乐的想着,早知今日,他就跟玉坠子夫子学些拳脚本事,也不会像今日一般连墙都翻不过只能等着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