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没死?”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声响起,声音中的哀戚让人不忍动容。
一个衣着素净的女子缓步走近,在离玉笙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是个每个细节都无不在表示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仿佛大声一点说话都会吓到她。
“怎么?”玉笙也缓下了语气,他记得这个女子摆了一个胭脂摊。
女子忽然跪地,梨花带雨,偏偏话语却说得清楚,“我爹爹去年中秋的时候外出买了一篮栗子,他说卖栗子的是个老婆婆,看在过节的份上他连栗子带篮子都买了下来想让她早些回家与家人团聚,结果……结果我全家除了我,只有一个不满周岁的侄儿活了下来……家人死的不明不白,我费尽心机才打探到有一个喜欢卖毒栗子的熊姥姥……”
“哦。”玉笙点了点头,“然后呢?”
玉笙表现的足够冷漠,但周围的人却感同身受。聚集在这里的人,除了收到消息想要来看热闹的极少数人以外,剩下的全都是与红鞋子有血海深仇之人,一个人的悲惨遭遇,足够引起他们的共鸣。
那女子却像是被玉笙的冷漠刺痛了,“然后?然后我要杀了她,为我一家八口报仇!”说完,就朝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公孙兰扑了过去。
被玉笙毫不留情的一脚踹飞。
若不是玉笙之前摆明车马要铲除红鞋子,还在众人眼前放到了公孙兰,单凭这一脚,就足够让人怀疑他的立场了。
“你……你……”那女子趴在地上,看上去好不凄惨。
“这是何故?”一个外表尖嘴猴腮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男子跳了出来,“就算阁下想把熊姥姥绳之以法,可这女子看上去娇弱,让她亲手打几下出气还不行吗?”
虽然没人应和,但沉默同样表明了一种态度。谁都想亲手出气,但人太多,就算一人一下,恐怕也不是她能承受的,这反而让想动手的人有了顾忌。不过若动手的人换成了一个看上去就很弱的女子,他们也能当是替自己出气了。
玉笙却没理那个人,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女子,“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美人计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对上女子茫然疑惑的眼神,玉笙笑了笑,“知道我是怎么抓住公孙二娘的吗?只要在酒色财气庄里动过手的人,我都能一眼认出来,不管你穿没穿红鞋子。”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大到围观群众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娇娇弱弱连哭泣都选了一个最美角度的女子从地上弹起,玉笙都准备好接招了,结果却看见她运起轻功朝相反的方向飞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玉笙的脑中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手下也没停,之前放倒过公孙兰的简化版暴雨梨花钉再次发动,眼睁睁的看着已经飞到半空的女子全身僵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结结实实。
还是脸朝地。
“应该没死吧?”玉笙不怎么确定。简化版的暴雨梨花钉杀伤力也减了大半,只是上面涂了作用极快的迷药,只会让人失去意识,没什么意外的话,死是死不了的。
不过现在是有意外的情况,所以,玉笙很担心她会直接摔死。
“还活着。”陆小凤的声音响起。
循声望去,正看到陆小凤半蹲在那女子身边,手指放在她的鼻翼下,似是在试探呼吸。他的身后,正站着花满楼和花满蹊。
“从你的快活窝里出来了?”玉笙看着陆小凤,语气中带着调侃。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你好像早有预料。”不然花满楼不会到的那么及时。
“久出未归,猜都猜得到。”玉笙摇头,“你该谢花满楼,要不是他,我也懒得找人去寻你。”
这话听起来实在无情无义,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玉兄,你就不担心我会出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是一个很合格的风流浪子。”玉笙道。
“难道你还见过一个不合格的风流浪子?”陆小凤好奇。
“是啊。”玉笙少见的有些遗憾,或者说恨铁不成钢?“曾经有一绝色美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居然临阵脱逃,实在是对不起他风流天下的名声。”
“绝色美人?如何绝色?”陆小凤问。
“艳绝天下。这个躺在地上的老妇人就是红鞋子的老大公孙兰,此时的老妪形貌不过是伪装,她真正的样貌,就算是把江湖中那四条母老虎加起来,也不及她的十分之一。而我所说的那个美人,就算是十个公孙兰加起来,也不足她一个。”玉笙对人的美丑并不上心,但不代表他对美丑不敏感。也许石观音把比她美的人都毁容了,但玉笙见过的,她的确是最美的一个。
或许无花还可以并列?玉笙默默的划去了这个想法,他不能把标准画的太高,否则放眼望去全是丑八怪的世界太可怕了。
陆小凤看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想象不能。
“真有那么美?”陆小凤不确定。
“想想你小师傅,比他成熟,比他美艳,比他还要不可亵渎。”玉笙说着说着又觉得这件事很没意思,便抱拳请人让路,他好把这两只红鞋子送进府里关起来。
“不知阁下接下来有何打算?”说话的是先前卖给玉笙肉羹的那个老板,他看起来还是病歪歪的,眼睛却亮的异常。
“你们都与她们有仇?”玉笙想了想,问道。
“血海深仇!”老板高声道,随即像是力竭一般咳嗽了起来,“满门血仇不得报,今日见阁下擒得此贼,我等俱没出力,亦不敢奢求,只求解决她的那一日能允我们亲眼见她去见阎王!”
周围的人没有说话,显然,他们已经默认了老板的话。
“你们都是?”玉笙不得不多问一遍。
“我们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想必还有许多人没有赶到。”平日里觉得自己孤家寡人,此时许多遭遇相同的人聚在一起,非但没有找到组织的兴奋,杆儿更加的痛恨起了红鞋子。
玉笙的确是外放了消息,但他的最初目的是寻找受害人,可一下子跑来这么多,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既然如此,你们写好状纸,他日公堂之上,也可用来定罪。”
“交由官府?”老板猛然抬头,速度快的让玉笙都担心会不会把头甩下来,“不是召集武林同道进行公审?”
“呵。”玉笙失笑,“要是她杀的人都是江湖人,我早就顺手捏死了,哪里用得着费这些功夫。”他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落在人群之外的花满蹊虽然见不得玉笙的人,可声音听的还是很清楚的。他本以为这位同乡在遵从依法治国的理念,可听起来,似乎是他误会了?
“江湖事江湖了,自然可用江湖手段。可既然牵扯到了平民百姓,那就是官府的事了。”花满楼解释道,“就算只讲江湖道义,里面也没有牵扯到平民百姓的道理。这是一条线,过线了就该接受惩罚。”
非常清楚的双重标准,小时候花满楼就是这样被玉笙教导的。
聚集在一起的人渐渐走回自己的摊位,准备收摊。这时候,不远处又传来不甚整齐的步伐声,像是有大队人马朝这边来。果然,没过多久,摊子还没收起,就有一队衙役目标明确的直奔宅院。
“开门!开门!”一个头头模样的人开始砸门。
“李兄!”花满蹊惊喜的发现了一个熟人,赶忙凑了过去,“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花公子。”小头头停止砸门,看着花满蹊脸上笑开了花,“这不是有人报案,说是里面有被拐的女子吗?”
花满蹊扬眉,“这间宅院的主人正是我的朋友,他是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咳。”小头头轻咳一声,顺势把花满蹊递过来的银票塞进袖子里,“这不是我们大人在路上遇到一个哭啼啼的美人求着做主吗?花公子的朋友想必也是大家公子,这个……路上遇美……见猎心喜……嗯~结果不巧美人还有姐妹在外面,这不就求到我们大人身上了吗?”
“何等美人,竟然能让你家大人伸出援手?”花满蹊故作不满。
“怡情院的头牌,只认钞不认俏的欧阳情!”小头头心惊荡漾,“美人就是美人,垂泪也别有风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