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亮晶晶,一闪一闪眨眼睛……”陆小凤躺在地上,无聊的吊嗓子。
司空摘星痛苦的捂住耳朵,喜欢唱歌不是错,可明知自己五音不全还喜欢唱歌来荼毒别人就不对了。若是平常,司空摘星早就跑路了,可眼下,他只希望陆小凤的歌声能把抓他们的人逼出来。
“花满楼,你说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唱歌也是很花力气的,陆小凤唱了一会儿没等来想要等的人,便停了下来。
“可是有什么不妥?”花满楼循着声音望去,陆小凤不是一个笨蛋,但一个聪明人怎么会问一个瞎子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这里似乎是地牢,没有一丝光亮。”陆小凤的声音因为刚才唱歌变得有些低哑,“我们之前昏迷过,现在完全估算不出被此间主人关了多久。”
若是正常人,还能根据腹中饥饱来判断时间的流逝,可他和司空摘星都不是用餐规律的人。这种情况下,能指望的也只有生活作息良好的花满楼了。
花满楼仔细的感应了一下,腹内空空如也,“应该不到十个时辰。”
“你确定?”司空摘星提出了异议。“我那次被困三天三夜感觉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饿。”
“我却觉得自己饱极了。”陆小凤摸了摸肚子,“可是肚子却是瘪的。”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花满楼?”陆小凤感到一丝不妙。
“陆小凤,你可听过何夕。”花满楼问道。
“那是什么?”司空摘星抢先问道。
“何夕是一种迷药,无色无味,甚至不需要吸入体内,只沾到一点皮肤就能奏效。”花满楼的声音照比平常有些缓慢,“何夕的名字取自今夕何夕,发作极快。”
“今夕何夕?”陆小凤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花满楼回忆着玉笙曾经说过的话,“它能让人在昏迷时失去对时间的感应,产生轻微的幻觉,无论是腹中饥渴还是饱足,都只是何夕所产生的假象,不能当做判断的凭证。”
“江湖中居然还有这么邪门的迷药?”司空摘星很是惊奇,不过他倒是没有质疑花满楼,“那我如果中了何夕,是不是就算要饿死了也感觉不到饿?”
“发明何夕的人也只是想和朋友开个玩笑,我从未听过有出人命的事。”花满楼摇头否认。
“花满楼,你确定我们中的是何夕?”陆小凤不得不再次确认,他们现在浑身内力被封,身体也酸软无力,他倒不相信他们会死在这里,只是想多知道一点罢了。
“何夕无色无味,但中了何夕的人,在一月内呼吸间都会带上兰花的香味。”花满楼答道,兰花的香气他早就闻到了,可若不是他们三人对时间的感觉出了问题,一时半刻也想不到这里。
“想不到我司空摘星也有吐气如兰的一天啊。”司空摘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那本来就是个一个叫做老臭虫的人准备的。”想起往事,花满楼的声音带上了笑意。
虽然,楚留香一点也不臭,非但不臭,还带着郁金香的浪漫香气。
何夕的出现,缘于一次恶作剧。
像楚留香这样的人,绝不会为一个女人停下脚步,也绝对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丢下自己的妹子。显然,上次三女离家出走的事没给他该有的教训,又一次的被抛下后,三女直接去了兰州。
楚留香的朋友很多,但能为了她们三人而数落楚留香的,也只有姬冰雁和一直赖在兰州讨酒喝的胡铁花了。
姬冰雁那时已有麟儿,心肠变得柔软了一点,在他的默认下,在胡铁花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下,在无花的别有用心的提议下,在玉笙郁金香香料生意不好的迁怒下,楚留香完全的悲剧了。
楚留香是极义气也极相信好友的,虽然有个无花参杂在内,但其余几人一联合,他也只有掉坑的份。
何夕就是在那时候被玉笙拿出来的。
楚留香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他在昏迷时并不是完全的失去了意识,也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他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变成一个糟老头,还有一个和蓉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年纪的女孩喊他爹。
当时楚留香的表情足够让隐藏在暗处默默观察的人回味一辈子。
作为一个好孩子,花满楼当时并没有参与进来。可楚留香有一个乐于把他的糗事大声嚷嚷的朋友,胡铁花喝多时,可没少拉着小花诉说自己的遗憾,抱怨玉笙剥夺了花满楼的出场机会,让楚留香没有儿女双全……
花满楼来这里,一方面是为了帮朋友解决麻烦,另一方面就是想要弄明白这里的主人和玉笙有何关系,为何会有他当初遗落的玉佩。何夕的出现,更让他确认这里和玉笙脱不开关系。
是后代,还是传人?
花满楼很快就没有功夫想这些了,他听到空气中气流的流动,然后——
“原来这里有铜灯啊。”陆小凤的声音响起。
原本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密室顿时明亮起来,随即便是机关开启的声音,花满楼可以闻到来人身上的檀香香气。
脚步声不轻不重,却暗含某种韵律,一下一下的直入心中。
行走江湖多年,陆小凤能活到今天可不光是有好运气,他眼皮一跳,直觉眼前的人心情可能不大好。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玉笙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另外两个人后,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花满楼身上。他的目光很有压迫力,这让气氛更加紧张了。
“原随云。”无花喟叹。原随云是他极欣赏的一个人,凭一己之力把楚留香玩得团团转后全身而退,当时楚留香那被世界欺骗了无生趣的样子娱乐了他很久。
无花看的是气质,而玉笙单纯就是看脸了。
花满楼和楚留香相像这件事不止一个人说过,也不止一个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他们日后必然也会一样。玉笙是个念旧的人,他之前可以把找师父当做人生的头等大事,只因为师父是最重要也是唯一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可这不代表他会对一直百般照顾他的其他人无动于衷,除了师父以外,最让他在意的也只有姬冰雁了。只是时过百年,他和姬冰雁再也不可能重逢,在遍寻不到姬冰雁的后人后,他便把这个名字放在心底,轻易不再想起,又怎么会找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花满楼呢。
就连花满楼手中的那颗算珠,玉笙也是打算抽空悄悄取走的。
这种小心思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尤其在看过花满楼后发觉他其实和楚留香并没那么像的时候,玉笙忽然淡定了。
他连和自己相处更久的无花都挂在身上了,实在没必要再多作计较,破罐子破摔总是很有道理的。
想清楚这些,玉笙看向另外两人,“哪个是偷我东西的小贼?”
和玉笙已进来就一直注意他的司空摘星不同,陆小凤从花满楼之前的话中推断酒色财气庄的庄主也许和他有旧后也分了一丝心思在花满楼身上,当花满楼面露失望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可玉笙刚开口,花满楼的表情就变了。
陆小凤相信以花满楼的为人很难与人交恶,本来提起的心当下就放下一半,当下打蛇上棍,套起了近乎,“在下陆小凤,不知阁下可是酒色财气庄的庄主?”
“偷我东西的人是你?”玉笙反问。
“你的玉佩是我偷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不要为难我的朋友。”司空摘星挺身而出。
“玉佩呢?”
司空摘星看向花满楼,玉佩一直是他收着的。只是,向来善解人意的花满楼却一动不动,面上的神情似喜似悲,还有无法掩饰的不可置信。
“花满楼?”司空摘星小声提醒道。
“七童被你吓到了。”无花指出。
“他只是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玉笙习惯性的抬杠,只是忘了别人听不到无花的声音,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回答司空摘星的话一样。
知道玉佩在花满楼那里,玉笙不着急了,只当是物归原主,此时再看那三人,反而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你是陆小凤?”
“正是。”陆小凤心里有些忐忑。
“爱管闲事,红颜知己满天下的陆小凤?”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小凤觉得心里那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玉笙问完不再看他,反而看向司空摘星,“那你就是被称为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了。”
“没错。”司空摘星对自己的名号还是很自傲的。
“和盗帅楚留香相比,不知谁更胜一筹。”玉笙像是喃喃自语。
楚留香是谁?
那是贼祖宗,司空摘星的偶像,目标,超越对象。司空摘星对自己的技术再自傲,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无法与他相提并论的。不过,莫欺少年穷,假以时日,司空摘星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你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玉笙笑了,他想起还没完善的新密室,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只要你放过我朋友。”司空摘星很有担当。
“我还没有闲到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理一理的地步。”玉笙轻哼一声,算是答应了,然后指着花满楼,“我要你易容成他的样子,然后给我办一件事。”
“我不会坑朋友。”司空摘星断然拒绝。他出手的时候的确会易容,看玉笙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像正道中人,一旦按照他说的做,到时候有麻烦的恐怕就是花满楼了。
“这大概由不得你。”玉笙倒不失望,他做事只看结果,管他是主动还是被迫呢。
这话听在司空摘星耳中,就是谈判破裂的意思了。
“玉叔叔……”花满楼忽然开口了,“别逗他们了。”
不光是司空摘星,就连一直很镇定努力想办法的陆小凤都被花满楼的话惊到了。
玉……叔叔?看起来明明是二十出头的人,怎么回事叔叔辈的?
“回神了?”面对花满楼,玉笙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听到声音,我还是不敢确认。”花满楼朝玉笙走去,在距离他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哦?”
“您身上多了檀香的香气。”花满楼道。
玉笙皱眉,他不算和尚一生黑也差不了多少,身上怎么可能会带上檀香味。
“味道很轻,只是我的鼻子很灵。”这也是花满楼之前所疑惑的地方,玉笙身上的香气与其说是不经意间沾染上的,反而更像一心礼佛的高僧,日复一日于佛前诵念经文,日积月累,将檀香的香气浸染进了骨子里。可问题是,玉笙会是一个潜心向佛的人吗?
玉笙当然不是,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檀香的源头。
无花:没错,我就是一颗自带香气的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