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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说死者是在梳妆台那里被杀死的,现场但凡是有点查案经验的人都看出来了。

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喷溅状血迹”、“滴落状血迹”这些专业名词,但这种靠经验积累起来的破案知识,但凡多看几个案发现场便明白了,因此他们也没有对徐静那番话感到讶异。

景宁县县令愣了愣,还道:“这个问题,本官方才也是想了好久,凶犯杀了人,定是急着要逃走的,又怎么会花时间做这种无谓的事情?直接把死者留在梳妆台那里不可以吗?”

被询问的对象——卫大东却依然死死地抿着唇,一声不吭。

徐静却也不是真的要他回答,突然低笑一声,道:“我来猜一下罢,当时你匆匆回到了你和你夫人的卧室,你的夫人那时候正坐在梳妆镜前描眉化妆,见到你突然回来了,应该是有些讶异的。

你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慢慢走到了你夫人身后——你是她夫君,你走到她身后,她自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然后,轻柔地挽起了她的头发。

也许,你还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柔情蜜语,好把她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你身上,这样,她才不会注意到你悄悄伸到了腰间拿刀子的动作。

然后,在你的夫人毫无察觉的时候,你抽出匕首,一瞬间划破了她的脖子,鲜红的血液顿时如飞溅的花火般喷撒到了墙上。

前一刻,还在和你温柔对视的夫人立刻瞪大眼睛,完全无法相信,你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只是,她也没办法询问了,因为在那一刻,她已是失去了生命,把人生中最后的恐惧和不敢置信,都定格在了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里。

而这一切,你通过你夫人面前的铜镜,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你夫人痛心疾首的眼神变化,人心终究是肉长的,你虽然做出了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却也痛苦伤心,甚至心虚,这才在争分夺秒的时间里,把你夫人搬到了床上,远离了那面目睹了一切的铜镜,可是如此?”

卫大东的脸色越来越白,只是依然不说话。

徐静嘴角的弧度,顿时更冷了,“死者不会说话,但死者会向我们指示,杀害她的人到底是谁!

从梳妆台到拔步床的地面上,一路都有从你夫人身上滴落下来的呈圆点状的血迹,那是你把你夫人搬去床上的证据!

然而,那些血迹突然在某一处,断了,取代它的,是地上的一小滩血迹,为何?

加上死者后脑勺头骨莫名其妙的凹陷,以及那一滩血迹前的点状血迹有被擦拭过的痕迹这两点,我猜,你在搬运你夫人的尸体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以至于你夫人的尸体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那些圆点状的血迹才突然断了,你夫人后脑勺的凹陷,包括那一小滩血迹,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罢!

而且原本被你架着的死者摔到了地方,这才让那一滩血迹前的点状血迹有被擦拭过的迹象!”

杏花见自家郎主一直不开口反驳,本来还满心惶惶,听到这里,顿时感觉自己又抓住了徐静的漏洞,尖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这不一样只是猜测……”

“别急,这证据,我不是要说了么?”

徐静冷冷地横了她一眼,道:“卫东家,当时那一跤摔得挺狠的吧!所以你那可怜的夫人死了后还不好过,被摔得后脑勺的头骨都微微凹陷了进去,而作为当事人的你,不可能一点事也没有!

方才,你靠在了墙上,我让你去院子里的石椅上坐着休息一下,你却不愿,你其实不是不愿罢!而是不能!

你屁股到大腿那一块,定是摔青了罢!是不是很疼?疼就对了!因为,你夫人现在,连简单的一声疼都叫不出来了!”

卫大东这下子,不禁脸色煞白,连嘴唇也微微发青,一双眼睛变得无神而麻木,鬓角处已是汗湿一片。

“你身上的伤口,只要找人一看便清楚,而且,不凑巧,我也略通医术。”

徐静淡声道:“你那些淤青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只要是有些本事的大夫,一眼便能知晓。

若那淤青是你方才不小心弄到的,我让你坐下休息一下的时候,你为何不说?若你是因为伤的地方过于隐私,不好与我一个女子说,你完全可以简单说一下,你方才摔伤了,现在不好坐下,却为什么反而要扯一个在杀害你妻子的凶犯没找到前,你不能懈怠这样的谎?

你不说,只有可能是,你心虚!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身上有这样一片淤青!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那片淤青很痛罢,正常来说,应该连走路都无法正常,你却一直强忍着,不愿意表现出来一点,是什么原因,让你宁愿忍受痛苦也要在我们面前做戏?

只有可能是,那片淤青和你夫人的死有关!”

徐静最后一句话重重落下的同时,卫大东突然踉跄了一下,若不是他身旁的杏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早就摔倒在地了。

好不容易站稳后,他缓缓抬头,在徐静问他问题以来,头一次看向了徐静。

这女子,方才特意问他要不要坐下,莫非是故意的?

在那时候,她便已是在有意地试探他。

现场一时没有人说话,都满眼怀疑震惊地看着卫大东,直到,萧逸沉冷的嗓音响起,“来人,带卫东家下去,查看一下他身上是否真的有那样一处伤口……”

卫东家却忽地,无力地低笑一声,一把甩开了杏花扶着他的手,踉跄了一下道:“不用查了,我坦白就是,我身上确实有那样一片淤青,那是我在抬晚娘的尸体时留下的。

那处伤口,好疼,真的好疼,我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我的皮肉里。

但是,那伤口,远没有晚娘对我造成的伤害疼!”

念夏浑身颤抖,忍不住痛苦地大声质问,“我们夫人哪里对不起你了!苏家先前虽然不算富裕,但好歹是书香世家,祖上可是出过好几个进士的!

先前,便是京中也有大户人家专程遣人过来提亲!我们夫人却独独看上了你!在所有人都不理解夫人的选择,甚至说她脑子不清楚时,夫人却私下里与我说,你虽然只是商人之子,但心性最是纯粹干净。

当初在七夕灯会上,你对我们夫人一见钟情,从此就时常寻各种由头来找我们夫人,明明大冷的天,你却一大早等在苏家大门前,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就为了给夫人送一个小兔子形状的暖手炉,说那是你偶然见到的,觉得夫人定会喜欢,就买下了,又因为想送到夫人手里,整宿睡不觉,干脆宵禁一开就跑了过来等着。

那一天,夫人看着你顶着满头满脸的雪,连眉毛上都沾满了雪,却犹自对她笑得憨厚,回来后,她就与我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觉得,你就是那个可以和她共白头的人。

嫁到卫家后,夫人每日操持家务,伺候公婆,便是被老夫人明里暗里地打压,也从不在你面前抱怨半分,夫人总说,哪家没有点糟心事,只要你是真心待她的,她便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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