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奥斯大陆星罗密布的城市群间,无数奔流在不同频率上的纵波,在与物质世界正交的,寻常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超空间内穿梭不止。
庞大到无可计量的数据流被这些波形传递着、牵引着、拖拽着。
而所有这些波动的源头,翡翠下城一个不起眼的破落旅馆房间里,唐纳如同一个神秘的琴师,拨动看不见的琴弦,将震慑整个大陆的音乐,从魔法辐射隔离柱之间曲折而又无处不在的超空间缝隙传统出去。
蔚蓝色的光焰从他戴着头罩的身上扩散,弥漫整间房间。而一墙之隔的旅馆走廊上,脾气古怪的侏儒和四肢发达做事风风火火的克尔勒却一无所觉,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突然某一刻,唐纳口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蔚蓝斗气猛地收拢聚合到他体内,几乎把整个大陆都搅得天翻地覆的特殊拨动也随之消失。
唐纳睁开眼,四肢从麻木中渐渐恢复知觉,紧接着是浑身上下难以忍受的酸胀感。
刚刚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仿佛把凯奥斯大陆整个游历了一遍,灵魂一度达到某种类似超脱的境界。在那个境界里,他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举手投足,似乎可以毁灭一切,也能创造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打开,侏儒朝大睁双眼盯着天花板的唐纳摇头:“别想不开!连不上去才是正常情况……洲际网络不是玩具!”
唐纳斜眼看了看他,默默点头。
在侏儒帮唐纳卸下头罩的时间里,克尔勒就在一旁看着唐纳,表情像是在说:这回死心了吧?
唐纳没有就刚才的经历做任何解释。事实上,才隔了没多久,他就开始怀疑刚才所遭遇的一切是否真实——或者说,是他在虚拟的洲际网络里的真实感受,还是纯粹的错觉。
对于第一次联通洲际网络的用户,这是非常常见的现象,毕竟虚拟世界的感触就算再真实,一旦醒来,还是会因为大脑的原始本能,而排斥刚刚所遇到的一切。
唐纳从“牙科诊室躺椅”上坐了起来,动作生硬地活动四肢关节,然后在侏儒夹杂着不屑和同情的眼神里,跟着克尔勒走出房间。
……
从伪装成小酒馆的秘密通信站前哨出来,没走几步,克尔勒就扭头掩着嘴警告唐纳:“小心点……有些不对劲。”
唐纳压低帽檐,低头紧跟在克尔勒身后。
街上有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军人在巡逻,擦肩而过时,唐纳注意到他们胸前别着三棵树形状的徽章——是凯奥斯公民党的武装。
克尔勒脚步渐渐快了起来,唐纳现在的这具身体只有十二岁左右,慢慢地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克尔勒的脚步。
“慢些……嘿……慢些……”唐纳压着嗓子喊。
或许是因为附近城际列车驶过的噪音,又或许只是因为克尔勒慌了,总之他的脚步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直到有巡逻的军人从前方高架路引桥上走下来,冲着他喊了一声:“喂!那个人,你过来!”
唐纳眼睁睁看着克尔勒愣在那里,脖子僵硬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去,才刚扭到一半,就不要命似地往路旁小巷跑了过去。
几声慑人的枪响,建筑物的水泥被轰得露出钢筋骨架。军人追到克尔勒消失的巷道口便驻足不前,对着夹在领口上的黑色架子喊着什么,似乎是在呼叫空中支援。
唐纳一边暗骂克尔勒沉不住气,一边装作没事儿人似的,从巷口走了过去,甚至还好奇地对着那个军人偷看——他想象着一个普通下城区的孩子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看什么看!快滚回家去!”那军人瞪了他一眼。
唐纳缩着脖子顺势溜开,往克尔勒逃走的方向游荡,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便一路沿着路牌指引,回到了自由党的秘密据点,那座废弃的银行大楼。
……
克尔勒比唐纳回来的更早,见到唐纳的时候,神情有些尴尬。
唐纳什么也没说,就一头钻进了缇蒂和小托尼的房间。他本来就对自由党这些人没报多少希望,克尔勒当时独自逃生的反应,一点都不出乎他的意料。
缇蒂仍旧忙着她似乎永远做不完的清洁工作(似乎整栋大楼里就她一个人在干活),见唐纳双手插着紧身衣口袋走进来,笑着问:“用上网络了?”
“算是用上了吧。”唐纳笑了笑,把坐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小托尼一把抱起来放在床上,摸了摸那张因为缺少滋润而有些发皴,却仍然傻笑着的小脸,抬头对缇蒂道:“我觉得你该多陪小托尼说说话,而不是这样没完没了地工作。”
“我们借住在这里,总得有所付出……”缇蒂为难地看了一眼唐纳,又用带着歉疚的眼神看着她的孩子。
唐纳有些心酸,缇蒂是为了他才搬到这里来的。
他摸了摸小托尼浓密而细软的淡黄色头发,心想,这孩子的父亲应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要不然绝不至于会相信自由党这帮人能做得成什么大事。
唐纳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抬头问缇蒂:“你觉得驻军撤走了,史密上校的计划就能成功吗?”
缇蒂头也不回地答道:“这些事情我可不懂……”
唐纳本来也不懂,但是经过不久前掌控洲际网络时所获取的零碎信息,他确信,包括凯奥斯自由党在内的所谓**军,没有一丝成功的希望——他们太小看政府军的实力了。
“我们……”唐纳想说我们离开这里吧,可说到一半,却停在那里,没有继续下去。
“我们什么?”缇蒂扭头狐疑地看他。
“我们……什么时候去破坏魔能电厂?”唐纳还记得那个承诺,这是他和史密上校之间约定的,既然对方满足了他的要求,他也有必要完成自己的义务。
“这可不归我管。”缇蒂笑道:“克尔勒会告诉你的……”
说着,缇蒂突然扭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唐纳:“对了,你觉得克尔勒怎么样?”
唐纳抬眉看看缇蒂,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既不想浇灭缇蒂的美好想象,又不愿意撒谎。
“我……我还只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他翻了个白眼,侧身躺倒在床上,闭起眼睛,没多久便睡着了。
(这两天鼻炎发得昏天黑地,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