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李旦一行便由金狼卫引路,往雪线之下走去。
“你真的是龙子?真的能提取恶灵?”孙霓裳大约摸着李旦的性子了,开门见山的问道。
“成功提取过几次恶灵,但是不担保次次都能成功。”李旦自然知道孙霓裳的言下之意,只是现在与孙镇守敌友未明。
他便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给自己留了点转圜的余地。
“你是担心得罪荆城李氏吗?”孙霓裳迂回道:“你假借‘荆城李旦’之名招摇撞骗,迟早会被靖难将军得知的。”
“既然我能将‘李旦’与‘荆城李旦’和‘祭司李旦’的关联理清,别的人也可以。”
“主要是因为你三个身份同一时段出现在同一地方的次数太多了。”
“譬如说,慕容家现在或许就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了。”
“我其实更关心他们知道我哪个‘身份’。”李旦苦笑道:“如果神殿知道我是龙子,会不会直接降下一道神罚来?”
“不会。”次旦回头笑了笑,说道:“神殿如果确定了你的身份,只会让你与神侍甚至行走大人比试一场。”
“只要击败了龙子,便可以证明龙神只是伪神。”
“这个逻辑和道理,是不是很简单明了?”
“诶?!”李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当年李大将军东渡,前往云海神殿,就是与神殿行走比试?”
“呵呵!是的。”次旦怅然道:“照理说,如果是神殿行走赢下了比试,理应是会广而告之的。”
“各地神庙,各国,五旗,都应该会知晓。”
“问题是,神殿没有宣布比试结果,而李石从云海神殿返回之后也没有再提起比试一事。”
“这一件事,如今就成为了悬案。”
李旦转头看向东边,沉声道:“知情者还健在。我相信,即便是悬案,也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次旦又说道:“虽说瀚国并没有信奉龙神,但她同时也是五国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将元灵天神尊为国教的国家。”
“其余四国当中,尤以西逻国为最。西逻国是唯一一个君权与神权合一的国家。他们的国君,便是一位神侍。”
“其实,瀚国、西逻之外的三国对于元灵天神也并没有那么虔诚。”
“只是忌惮于兽潮甚至妖王无人能制,这才允许神殿在境内修建神庙,合办御灵纹院。这其实相当于在为神殿储备人才。”
“为此,郧国、庸国和巢国每年都被迫向神殿缴交一大笔的‘神庙修缮金’。这就是变相的纳贡称臣了!”
“各国的神庙之规模气派,丝毫不亚于王宫,可见一斑!”
“可不是嘛!”李旦突然感叹道:“那雪妖中了神罚仍然从几位神侍眼皮底下逃了出来。”
“即便是那种情况之下,也是惊险无比的才完成了恶灵的提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妖王之强大,可见一斑!”
仅仅是从雪妖在面板上显示为9000点积云,就可以足见妖王在妖兽族群当中的地位。
孙霓裳不时瞄两眼李旦,欲言又止。
关于雪妖恶灵云云,李旦多半是说给她听的。
雪妖恶灵也能提取,其他的恶灵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李旦终始没有松口,孙霓裳便有些患得患失。
次旦哂笑一声,问道:“你以为神罚只是以妖王为目标的?呵呵!”
“你日后到了别处可以多打听打听,其他兽域发生的兽潮,是不是如同你我所共同遭遇过的那一次兽潮一般浩大。”
“是啊!”孙霓裳摇头道:“我瀚国一直不愿在神殿面前俯首称臣,神殿便变着法子削弱瀚国实力。”
“郧国、庸国同样与两片兽域接壤,也有数次妖王降世的记载,却从未形成过侵袭数郡规模的兽潮!”
“据说,当年如果不是西逻国罕见的遭受到了大漠与岩浆深渊两个方向的兽潮,左支右绌,他们多半便会发动东征。”
次旦语重心长的说道:“神殿时常以无冕之王而自居,甚至指定云海神殿为各国新君加冕继位仪式举行之地。”
“除非你手中所掌握的势力已经足以匹敌神殿世俗的影响力,才有可能改变这种情况。”
三人边走边谈,没过多久便下到雪线,汇合了铁元霸、赵振等人,由金狼卫安排了食宿,休息下来。
他们不知道,远在漠南城丁辰坞,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
瀚历834年,立夏,漠南城。
这一座号称以雪祁防线为城墙的城市,在城中钟鼓楼悠扬钟声之中,于沉睡之中缓缓醒了过来。
朝阳洒落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农夫身上,家中扎着总角的孩童也在田间帮忙,希望能将误了春耕的工夫弥补回来。
一声接一声的晨钟当中,城区附近走动的人多了起来,商贩,赶早的行人,甚至还有行色匆匆的磐石军士卒。
暴发于春天的那一次大雪原兽潮,席卷了漠南郡、东海郡,甚至一度威胁到了京畿三郡之一的扶风郡。
虽然丁辰坞已经由烽火向城区方向示警。
但是漠南郡承平日久,从镇守府以降,早已经失去了尽有的警惕!
丁辰坞与城区之间驻扎有磐石军前军三个营的兵力,立下三座营寨。
磐石前军,这是磐石军真正满编的一路军。
共计一万士卒,另有服役未满一年的辅兵三千余人。
磐石军精锐陷阵营,便在其中。
这三座营寨原本只是镇守将军当初以防万一之时,作为城区外围的第一道防线。
不承想真的有用得上的那一天。
只能说那三座营寨在兽潮袭来的初期牢牢的钉在那里,为城区组织防务赢得了极为宝贵的时间。
镇守府临时征召了漠南郡地界上的过百家狩猎团,另有近千修灵者,紧急投入到城区的各个坊、市之中,作为防御的中坚力量。
再依托高大的坊墙形成了一个个小形的坞堡。
漠南城是边陲重镇,常住的十五万户当中有近半家庭有子弟在军中服役,而农闲时抽丁组成民团操练更是常态。
即便是这样,在兽潮肆虐一番绕道而行之后,漠南城区外围第一道防线直接被兽潮没顶!
一万三千余士卒、辅兵,仅余一十四人幸存!
之后,兽潮涌向城区。
过半的里坊被妖兽摧毁,镇守府失守,甚至连城区中心的那三座要塞也一度差点被妖兽攻破!
即便是平民也死伤过半!
最后,在城区之外远远的寻了一个地方,只能立下一个万人冢,将那些残缺不齐的骸骨收集在一起,草草埋了。
营寨、内城区钉在那里,从兽潮当中算是咬下来一大块肉,约莫有近两千各种纹级妖兽的斩获。
镇守府从其中截流了一小半作为磐石军的抚恤,其余的便作为临时征召的酬劳、平民的抚恤,次第分发了下去。
据说,孙镇守还从自己的库房里面调出十万两银,用于城区的灾后重建。
这些,都是居庙堂之高的大人们、摄政的太子,所看不见,听不到的。
“粮饷!”
“粮饷!”
“粮饷!”
城区的民众一大早便听到了震耳的呼声。
不少人推开门一看,才知道那是隶属于磐石中军第一师的三个营,不知为何进了城区。
这三个营是抽调来接管、重建城区外那三座营寨的。
不知为何,这三个营的辎重补给迟迟没有送到,答应的粮饷更是不见踪影。
皇帝不差饿兵。
这些士卒便只着了军服,没带兵器,进城来闹饷了。
边军吃空饷是常态,军官层层克扣,下面的士卒管不了那多。
但是,必须得让那些将军颜面上难看,才能先发下来一部分粮饷。
这是磐石军上下的经验之谈。
闹饷的士卒很快便来到了镇守府大门前的广场之上。
看着几乎形同废墟一般的镇守府,士卒禁不住纷纷交头接耳。
一路过来,城区各处的惨状显然是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到了镇守府之前,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这就是让人谈虎色变的兽潮啊!
“你们可知擅离军营是重罪?!”一位着铠的中年男子从镇守府之中走了出来,呵斥道。
士卒当中有人走了出来,看那一身精良的皮甲,多半是一位军官。
“标下王都尉,拜见判官大人!”只见他朗声禀告:“我们没有军营可守。抵达漠南城已经三天了,一直就在城外风餐露宿。”
“辎重、粮饷、民壮,统统没有,想修建营寨也办不到。还请判官大人体谅我们的苦处,尽早安排!”
这种一营之主事军官属于都尉,是磐石军中仅次于将军一级的,对上镇守的佐官,也是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镇守大人现在身体抱恙,精神不振,很多事务却仍需要镇守大人定夺,这才拖了下来。”判官大人挥手道。
“你们先回营,这两天便会给你们安排。望诸位体谅我等的难处,共克时艰!”
王都尉如何肯受这“缓兵之计”,仍是不依不饶的说道:“就请判官大人通融一次!”
“哪怕只是两三日的粮饷也好,我身后这些弟兄们才不至于饿死人!”
“就是就是!”
“放粮!”
“发饷!”
“这些当官的不给,我们自己去司库取饷、去粮窖抬米!”
有人振臂一呼,应者云从!
一时之间,这一师三营的士卒群情鼎沸。
尽管营内的军官们纷纷大声呵斥,仍然有按压不住了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