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人均工资五六百的年代,很多家庭双职工加上生活,两年都攒不到一万块。
对方这是明显狮子大开口了。
警局调解员认为,孙丽芳跟老太太的争吵并不是她的致死因素,但对她的病情造成了一定影响,需要负责。
火车乘务出于人道主义,也需要承担部分赔偿,最终协商结果让孙丽芳赔偿五千元。
是九八年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打官司吧。”周允石语气淡淡,他认为妻子没有做错什么,不想让她受委屈。
他有这个实力,说着就要拿出手机找人。
“闭嘴吧你!害死我妈还好意思说?”老太太的女儿吼道,旁边两个男人死死的拉住她,明眼人都看出对方不好惹。
周允石对这种“我弱我有理”的人同情不起来,无论你处于什么境况都不是你不讲理的理由。
手腕突然被抓住,身侧的妻子拦住他,摇摇头。
孙丽芳愿意出这五千块,并不是她理亏圣母心发作,而是她想明白了,她要用这五千块买一个结束,也买一个成长。
周允石尊重她的选择,带着银行卡由警局公认缴了钱。
“知道错了吧?早这样该多好!”老太太的儿女喜笑颜开,拿着钱连老太太的尸体都没去看一眼,就在门口商量起了怎么分这笔钱。
他们没想到这个气势凛然的男人会听老婆的话,乖乖交钱,有钱人果然是“人傻钱多”!
走出派出所,当着孙丽芳的面,老太太的儿女就肆无忌惮笑开来——
“哈哈哈,终于可以摆脱这一无是处的老女人,咱们一人还能得五千块!”
“不错不错,这个啰嗦的老妈子终于能闭嘴了!”
周允石蹙起眉峰想说什么,孙丽芳攥紧了他的手,牵住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她想让这件事快点过去,想要离这伙只想讹钱丝毫不在意母亲死活的儿女远远的。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经此一事,孙丽芳似乎都能平心静气的去看待婆婆陈燕跟母亲田大英。
也不再执着为何母亲不爱她。
不是原谅,而是算了。
每一次想起来都会心酸,明明同样是女儿,为何我就被轻贱到这种地步?
我的一生都在渴求你的认可,你却把我当成垃圾,当成利用的工具。
可从老太太这件事来看,她一下子就释然了。
老太太的儿女皆视她为负担,狼心狗肺连母亲的尸首都不管,只要钱。
榨干老太太最后一丝剩余价值,她值得同情吗?
儿女是怎样教育的?老太太从上一代那里得到的教育又是怎样的?
看她在外尖酸刻薄,欺软怕硬动辄就要上手打骂,即便对方是孕妇,只要比自己弱小也能上手去推,不顾后果的倚老卖老......
老太太的儿女难道没有受到她的影响吗?
三观不正自私自利,孩子有样学样,养废了,自然对老太太刻薄冷酷。
因果循环,年轻时作天作地,自然晚年都很悲催。
子女不孝,就是对人最大的诅咒。
老太太已经得到她的报应了,而她的那句“对不起”,孙丽芳也不想要了。
面前的男人似乎很不解她的举动。
“没关系,就让事情过去吧。”
孙丽芳微微一笑,心境突然开阔。
往事如风,从今天开始对待奇葩的婆婆跟吸血鬼亲戚的事上,她竟能换个角度看待他们了。
执着于过往,重生以来,她不断为这些事感到心碎,不断消耗着自己的情绪。
宽容不代表放过,她可以不争不吵,但也会死死把握住自己的底线。
让自己从情绪上更松缓些,把自己从不甘的牢笼里救出来,放过自己。
真正的与过去的自己进行和解。
“走吧,我想回去看看奶奶。”
看到周允石帮她重新买了车票,还买了两张,孙丽芳就知道他这是要跟着一起回去的意思。
这次的回乡之旅,因为有了丈夫的陪伴,变得很不一样。
再也没人过来搭讪,旅程变得轻松自在,车窗外可以看到大片大片丝绒般的麦田。
随着山间的风一波又一波的漾开,看着就让人的心情变得很好。
山间的绿树很多,层层叠叠的远山,广阔无垠的蓝天,白云从树梢穿过,现在已经是傍晚了,炊烟袅袅飘向天际。
一下火车就能闻到熟悉的柴火气息。
孙宝杨提前接到周允石的电话,开了拖拉机来接。
看着她的肚子乐呵呵的开口,“姐,这肚皮尖尖的,肯定是个男孩。”
孙丽芳看向孙宝杨,她记忆里单纯的弟弟,看起来竟像个四五十岁的油腻中年男,抽烟抽的牙齿熏黄,嘴上说着讨喜的话,给拖拉机凳子上垫了床破棉被,用石板压着。
“去医院查了吗?”说到这里,孙宝杨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们这有人,晚上拉你过去看看,咋样?”
农村的小诊所不知从哪拉了设备,能看出男女,这也因此搞得田间麦垄丢弃的女婴一茬接一茬。
仿佛要生男孩,这个村子才有希望。
这也就导致了后来这个村子因为半数以上找不到媳妇,因此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男人村”。
孙丽芳没说话,周允石倒是先开了口,“男女都一样。”
孙宝杨大言不惭道:“女孩那都是人家的人,泼出去的水没用的。”
闻此,周允石还想说什么,孙丽芳朝他摇摇头,示意无需再说。
她觉得有些好笑,女孩是别人家的人?
那你的房子跟这些人从我身上讹来的钱,作为优秀的男人,你有哪点能比过女人?
再者,因为重男轻女,孙丽芳得到的资源跟孙宝杨是不一样的。
她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得到的,反观弟弟孙宝杨,无论做什么都有父母兜底,不需要操心没钱买饭,没钱娶老婆,现在27岁的人了,家里田地还是父母帮着干,好吃懒做有什么好骄傲的?
不过这些孙丽芳都没说,因为父母偏心,所以她的学费还是奶奶出的。
想到奶奶,孙丽芳忍不住开了口:“奶奶怎么没过来?”
以往奶奶都是第一个过来接她的,每年过年都是如此,况且老人家还锻炼,身子骨健朗的很。
没想到她这么一问,原先滔滔不绝的孙宝杨却突然沉默了。
脸色变得很难看,仿佛被什么糟心事堵着,冷着脸一言不发。
“奶奶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说句话啊!”
孙丽芳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奶奶就是她心理最柔软的地方。
“诶——”
孙宝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拧着脸看向孙丽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