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的这具身体,苍老又干枯,她刚过来的时候,接手的时候,俨然是垂死之相,她穿过来几天才好想,但远比不上原主在施家做老夫人的时候。
“你是棠儿,”过了几秒,她才疑惑的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她比原主大了十来岁,也长了一辈,所以一直叫原主的小名。
赵老夫人看到白棠这副样子,眼里闪过水光,她看着白棠成为施家夫人,含辛茹苦的把一儿一女抚养长大,玉兰被人毁了,儿子娶了个混账媳妇,可叹白棠连半点儿孙福都没有享到。
“老夫人,”白棠过去行了一个晚辈礼。
赵老夫人旁边的孙媳妇忙过去把她扶起来,“不敢当,不敢当,您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
“对,棠儿,快坐到我身边来,这屋子里再没有比你地位更高的了。”赵老夫人很快把心思压下来,笑着打趣。
原主是一品国公夫人,上京城中除了那几位公主郡主,就数她跟另外两位国公夫人地位最高,再说她已经很久没出来做客了。
白棠寻了个靠近赵老夫人的下首的位置坐下。
“棠儿,你这是从哪里过来,黎川那小子呢,我上次问他媳妇,她说你去礼佛了,我寻思着这礼佛也不能去大半年,你可是他娘,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他现在翅膀硬了,下次我见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赵老夫人郑重的说道。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我现在只操心玉兰的事情。”白棠含笑道。
“你啊你,你就是太宠那小子,”赵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宠吗,原主是宠的,施黎川从小没了父亲,旁边还有一个庶出的二叔,对爵位虎视眈眈,谁知道原主费了多少心思,才把那个混账拉扯长大。
“以后不会了,老夫人。”白棠微微笑了一下。
赵老夫人却没有相信,白棠再怎样也只有这一个儿子。
不过她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玉兰的事情,我会留意的,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这样毁了,实在叫人难过。”
几乎每次见赵老夫人的时候,原主都会拜托她,替玉兰寻一门亲事,家境怎样不要紧,最重要是人品端正,有责任心。
提到玉兰,白棠的笑容微敛,她还没有去见过这个女儿,女儿是原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了。
从原主的记忆里,白棠看到施玉兰的状况十分不好,整日不出门。
赵老夫人拉着她闲话家常,这时候,她旁边的一个媳妇凑了过来,小声的说道,“老夫人,媳妇领着施夫人去换一身衣裳过来,再来给你拜寿。”
赵老夫人目光在白棠那身灰色的衣裳上凝视一瞬,然后点点头。
贵族圈子是没有秘密的,刚才白棠站在赵家门口说的那一番话,早就传到各家夫人的耳朵里,在白棠还没有进来的时候,赵老夫人就已经知道了。
施夫人在上京城中的名声一直都很好,大家都觉得施黎川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样不顾念亲情,又不孝之人,实在不值得同他有来往。
施黎川还不知道,自家老娘已经给他带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白棠也没有拒绝,这毕竟是别人的寿宴,大家都是静心装扮过来贺寿,她一个人衣裳破旧的站在那里,便有些格格不入 。
静心庵离上京城内十分远,庵堂又在山上,她下山尚且费了一番功夫,更不要说原主了,从静心庵到赵家,费了她一天一夜的时间,后来还是她严逼利诱让昌慧那丫头租了一架马车。
赵家媳妇十分贴心,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是十分合身的,丫头伺候她换下,又给她梳了一个发髻,这样装扮下来,便是一个气度不凡的老夫人了。
“夫人,等您跟老夫人用过饭后,我便让毅儿那小子送您回去。”赵家媳妇笑道。
毅儿便是她的儿子,也是原主看着他长大的。
白棠笑着应下,心里记下这份情。
等白棠再出去的时候,寿宴已经开始了,以她身份自然是坐在主桌。
她眼神微微一扫,便瞧见蒋梦梦一脸愤恨的坐在下首。
蒋梦梦确实不该安排在这个位置,但是赵家却故意让她坐在这里。
白棠凝神看去,这一顿饭,她几乎没吃什么,等散场之后,她连同赵老夫人告别的功夫,就直接离开了。
她走了,白棠也该告别了。
今日,她特意寻这个时间下山,目的有两个,一是替赵老夫人贺寿,二是便让众人都知晓是施黎川自做主张把她送到静心庵。
如今两个目的也都达到了。
赵家媳妇让赵毅驾着马车送她回家。
回到施家,守门的早已经变成一个陌生的仆人,看到她楞了一下。
见那仆人不开门,赵毅便喝道,“连自家的老夫人都不认识了吗。”
那仆人吓了一跳,赶紧开门去禀告。
赵毅知道白棠在施府处境艰难,便跟在白棠的身后进了门。
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施家的下人就大变样。
从前那些熟悉的全都看不见了。
白棠路过园子的时候,里面的花草摆放的乱七八糟,里面还有仆人不停的在挖土。
“这是在做什么,”
白棠停下来问。
“回老夫人,世子夫人说要挖个池子,养些锦鲤。”
“哦。”白棠看着原主精心养护的兰花全被糟蹋了,眉头紧蹙。
赵毅几年前也来过施府的院子,对院子里的摆置还有印象,此时见乱七八糟的,也不悦道,“养锦鲤做什么,那些花不是很好吗。”
“世子夫人说锦鲤祥瑞。”那仆人结结巴巴的说。
“她倒是会想,”白棠嗤笑一声,“你们世子夫人回来了吧,让她过来见我。”
仆人领了吩咐便飞快的走了,他到这府才不到三个月,虽然早就听说府中有一位老夫人,可是老夫人在庵堂长住,从来没有见过,此时见是一位十分有气势的贵夫人,便有几分胆战心惊的,急急忙忙的去请蒋梦梦。
白棠一路径直走,直走到原主以前住的松苑。
松苑是施家最靠近北边的院子,原本原主同施国公成亲后,一直住在福熙院,后来施国公去世后,原主伤心难过,没几年,便搬到了松苑。
本来,原主想让施黎川继承爵位之后,再把福熙院给他,因为依着国公府的历来传统,福熙院一直是国公爷才能住的院子。
但现在,显然,施黎川已经搬进去了。
门口很久没有人打理,上面长满了青苔,赵毅看得连连皱眉,“白姨母,她们简直太过分了,我一定会替你教训施黎川的。”
赵家的晚辈一直叫她姨母,比起施夫人,白棠倒更喜欢这个称呼。
他话还刚落音。
便见施黎川领着蒋梦梦急冲冲的过来了。
刚到眼前,施黎川便立刻跪下给白棠磕了几个头,“母亲回来了,是儿子不孝。”
“不孝,你确实不孝。”白棠冷漠的看着本文的男主角,她的儿子,施黎川。
平心而论,施黎川长的十分英俊,菱角分明,身材又高大,原主以往很骄傲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子,可是后来却觉得这个儿子是生来克她的。
“母亲,我,”施黎川没想到白棠会直接指责他不孝,以往的母亲可从来不会再外人面前说他不孝。
“你什么,”白棠冷笑,指着墙边的杂草,道,“施黎川,你瞧瞧,要不是我不自己回来,你是不打算去接我了。”
“不,母亲,”施黎川辩解,“当时母亲在家整日以泪洗面,我心里瞧着担忧,便想让你出去散散心。”
“这么说,你倒是好心了。”白棠脸上浮现一丝复杂的笑。
施黎川觉得眼前这个母亲异常的陌生,面容同以前是一模一样的,也许是比以前多了些苍老。但说话的神态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施黎川盯着白棠的眼睛琢磨着,那双眼睛锋利又凌厉,施黎川心骤然一抖,是眼神不一样了,那双眼神里没有半点慈爱了。
施黎川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把头像从前一样垂下,然后小声道,“母亲,儿子错了。”
以前每次他惹母亲生气的时候,只要他认个错,母亲从来不计较,但这一次,白棠只冷然的看着她,唇边浮出一抹讽刺的笑,“施黎川啊,这些错是没有改过的机会了。”
施黎川听不懂,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我总算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还是世子了,”白棠突然道,“你这种平庸无能之辈,圣上怎么会放心把爵位给你。”
母亲从未对他说过这等刻薄贬低的话,施黎川听到之后,心里怒火翻江倒海,爵位一直是他心头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