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马上结束了,大侄儿得回家上学了。我和大侄儿绕道去了他爸爸那里。他爸爸是铁路设计工程师,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野外作业。弟弟大多是去无人的荒野勘探,设计,铺路基,凿涵洞……
我听说弟弟从工地回到出租屋了,就赶了过去。虽然弟弟每年都会领着妻儿在正月休假的时候回来看父母。可我还是对他的工作和生活感兴趣。
我和侄儿到了弟弟的出租屋。我惊呆了。一间又黑又矮的狭窄空间。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几双沾满不同颜色泥土的鞋子东倒西歪地扔在墙根。床上被子倒是能看出花色 ,可摸上去潮湿沉重。一张掉了漆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个电炒锅,锅里一条被吃过一半的鱼躺在锈迹斑斑的锅里。边上用报纸盖着碗筷和盘子,盘子内有两个干干巴巴,已经长出长长绿毛的馒头。棚顶吊着个25度灯泡。一堆裹着泥巴和沙土的工作服塞在桌子底下。
大侄儿捂着鼻子喊:“这是啥味呀?”“我累了,坐哪呀?”“姑姑,我渴了。”……大侄儿哪见过这种生活。他可是拥有干净、舒服、富足的环境,生活丰富多彩着呢。
别说大侄儿不懂他父亲,就是我也无法想象弟弟承受了多少磨难。
他每次回家,都会甩给父亲一万元,动作特别帅。我们姐俩一起看着父亲“钱迷”的样儿,父亲收钱特别开心。他们一家三口光鲜靓丽,抢着花钱。还满口说工资比我们高很多,工作单位福利好。没来之前,我也会被他蒙蔽,想像他过着太子爷般的生活。花不完的钱,吃着山珍海味,住着宽敞阔绰的房子 ,用着高档家具……
我自己亲手敲碎了对弟弟的神话梦。
我像根木头一样呆立在门口,眼泪不知道啥时候滴落下来。
这小子报喜不报忧,苦了自己,善待了家人。我真傻,世上哪有捷径,不付出怎么会有好的生活。
弟弟笑着说,“姐,你干啥呢?咋还跟个孩子似的,没事哭啥?我儿子要喝水,你俩拎瓶矿泉水先喝着,等我换下衣服,咱们去饭店吃饭。我请……”他脱去外裤,露出红肿的膝盖。“你那腿又是咋回事?”我瞪大了吃惊的眼睛,眼睛越来越模糊了。弟弟笑着说:“姐,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冬天也得出外勤,冰天雪地里工作,都有风湿,不光是我自己。没事儿,别哭。穿上裤子谁也看不见,我还是挺帅吧?”
弟弟换好了衣服,给我做个鬼脸:“看看我,是不是很年轻,像二十吧?”他胡乱地为我擦去眼泪:“瞧瞧你,好容易来一趟,还不高兴,笑笑。”他明明就知道我是有多么心疼他啊!“姐,回去不许跟爸妈乱说话。”我默默点头,我改变不了他。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妻儿生活舒服,让双方父母无后顾之忧,他要做后盾。
他太苦了,可是他自己不觉得。家人生活的越舒服幸福,他越有满足感,他越干的来劲。他希望亲人过得更好。
和弟弟一起吃了饺子,他还要忙工作,去单位了。我送大侄儿去了弟弟辛苦建的小家。
回来以后,我的心里堵了好久 ,也落泪好多次。每次通话都要劝弟弟:“别太拼,换个房租。雇个小时工……”最后,弟弟有点烦。以无效告终。他说,他要设计出最好的图,建造出坚固漂亮的桥梁,供祖国人民使用。他有更高的境界,超凡脱俗的中国梦。他不但是父母的儿子,我的弟弟。他还是祖国的骄子,他不负国家的培养,将所学和独有的智慧奉献给国家和人民。那个“大鼻涕鬼”突然觉得高大耀眼起来。
弟弟背负的压力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