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平时不忙的时候,还和郭爷摸鱼捉虾。他觉得不过瘾,自己买了鱼线编织了一片网,插二五的。父亲只要想做啥事,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周日,父亲胳肢窝下夹了抬网,布袋里装了那片渔网,领上我俩就去了水库。
父亲在岸边东张西望,怎么跟小偷差不多呢!
父亲掏出渔网,下河到齐腰深,开始把网顺着上线往前布网,鱼漂下沉。下面有铅坠子,渔网脱离父亲的牵制,就会沉下水面。父亲会记住这个方位。
父亲回到岸边,摊开藤网 ,他拽一头,给我一头。我俩就下了河。慢慢在水里走动,网里进了好多鱼虾 ,乱蹦,网越来越沉了。我有点吃力,父亲就带着我奔岸边走去。岸边有淤泥和草,我拽不动了。跑了好多鱼。父亲把他那边送上岸,回头来帮我。
我和父亲抬着两端,弟弟也帮着装鱼。泥鳅,白漂子,虾,蝲蛄夹……捞上来好多。弟弟长得太小,和同龄人比,他都比人家瘦小好多。这力气活他干不了,还得我下河继续捞。
捞了几网,时间差不多了。父亲去起河里的网。
远望去,白花花的鱼在网上乱撞,挣扎,跟蒜辫子似的。父亲直趔趄,吃力地收网。脸上的喜悦是掩饰不住的。
我跑下河去接应父亲。还没等我俩上岸,不远处传来水库渔船的马达声。飞快地向我们驶来。父亲紧张地说:“快,快跑。”加速向岸边移去。可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在水里不灵光。加上网太重 ,实在是跑不起来啊。
等我们到岸边时,渔船也靠了岸。人咋也跑不过机器啊!
船上下来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弟弟早就被这情形吓哭了,用手背抹着眼泪,鼻涕泡鼓得老大。我看得出来,父亲怕他们,至于为什么,我当时还不知道。
那两个人从我俩手中夺网,父亲不撒手。那人厉声说道:“这片水域不让百姓捕鱼,知道吗?”父亲说:“那你们咋还天天捕鱼卖呢?”另一个打鱼工人说:“按道理,你今天这些鱼和网都是要被没收的,见你领着两个孩子 ,还是初犯,鱼可以给你,网必须没收。”父亲没在争辩,松手了。
那俩人把鱼和渔网装上船,“到船埠头去拿鱼,在这儿不能给你鱼。”说完,机器打着火扬长而去。
父亲领着我和弟弟小跑着往南跑去,岸边有石头,经常被踩到,硌的脚生疼。渐渐的,我俩被父亲甩下了。“你俩顺着河边往南走,我在南边河埠头等你俩。”父亲扔下这句话,摇摆着两只胳膊,一路磕磕绊绊自己先走了。此时,我突然觉得父亲好丢人,被人家那样对待,还不放弃。一会儿去要鱼,人家一亩三分地,说点难听的可咋整。此时,父亲帅气威猛的高大形象全无,倒觉得父亲很卑微。
等我俩赶到河埠头的时候,父亲已经拿到了鱼。父亲再等我俩。
我发现,有两条六斤多重的胖头躺在鱼袋子里,那不是我们的鱼。
父亲领我俩走了,身后传来打鱼工的声音:“想吃鱼找我,就是不能在挂鱼了。”我明白了,这是在堵父亲的嘴呀。父亲回道:“今年雨水大,水位线上涨,水漫旱田,水岸线早已越界,按地域划分,我是在我们队自己的地域内挂鱼,别说几条鱼,你们更应该赔我们大队淹地损失。”父亲顿了顿,接着说:“这应该是你们领导该考虑的事,我不会再为难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再来挂鱼了。”两位打鱼工这才满脸堆笑:“想吃鱼,过来找我俩。”父亲不再理会,带着我俩回家了。原来父亲自有道理,不是故意偷鱼的。那他也太紧张了,应该是舍不得辛苦编织的网,就这样被没收了。
只要父亲不是做丢脸的事,我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