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虽然是百羽王朝的少主,但他这舍己为天下的壮举,确实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毕竟这全都是货真价实的血。
不掺一滴水。
只不过他百羽王朝少主的身份也同样不掺一滴水。
玄止戈再次拦了一下苏澈。
“少主,您近期应该已经放过血了吧?”
苏澈颔首。
他确实放过血了。
就在数个时辰以前。
放出的血自然是在脆水晶瓶里。
那是最新鲜的一瓶血。
“少主这段时日接连放血,没有得到应有的调养,身体本就亏空,若是再放血恐会动摇根基甚至危及性命,再说这些血添进去也不一定管用,所以……请少主多少为了妖族着想,保重身体,三思而行。”
这是玄止戈作为妖族长老应尽的职责。
但是苏澈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行了玄长老,我可不是一时冲动,这些时日既然留在极乐净土,当然是早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我知道即便是我把血放光,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但总要尝试是不是?”
“至于少主的职责,妖族不只有我这一个少主,我也清楚自己的才能局限,绝非是继承父皇位置的最佳人选,最起码酥酥不就比我适合的多吗?”
“但是在此时此刻,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够试一试?”
“你们的血,难道能够帮助普济净化天魔之力吗?”
苏澈的话语,既坚定而又悲壮。
在这天上佛焰撩着苍穹,地上是千万年积雪的雪原之中,显得分外苍凉。
不过好在也没一凉到底。
“苏少主不急着放血,先让我试试吧,如果不行,再考虑放血之事。”
徐年站了出来。
苏澈看向这位相貌年轻的道门大真人,好奇询问道:“徐大真人还有驱逐天魔的神通?”
“不算神通,不过我有一张符箓,可以试试。”
太玄净心符。
系统奖励的一次性符咒。
顾名思义,有着“净心”的效果。
徐年原本留着这符箓,还想看看能不能悟出太玄净心咒,把这一次性的奖励变成永久奖励。
苏澈已经准备好的血瓶,当然是要用掉的,符箓留一留无妨。
况且当时年轻僧人饮下了全部的天狐精血,就已经达到了极限,也已经承受不住这张符箓的重量了。
不过既然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仅是苏澈提前准备好的血瓶都还不够,还得继续放血,徐年总不能为了留下符箓,就让别个妖族少主冒着性命危险。
这太不合适了。
于公义就已经不过去。
于私情也不妥。
怎么说苏澈也是酥酥的兄弟。
“我这符箓要生效,还得再靠近一些,恐怕要麻烦诸位前辈帮我一把。”
太玄净心咒需要贴到身上才生效。
最好是贴到眉心。
虽然这不意味着徐年一定要和百丈佛身近到臂展之内的距离,他可以把符箓甩出去,只要符箓碰到了佛身就行,但总得要靠近一些才甩得中。
沈良饮酒,豪迈说道:“好,徐小友尽管施为,就算把这把剑折断,我也送你接近佛身。”
玄止戈没再说什么,只是运转妖力蓄势而发。
丁抟解下了身上紫色道袍,递给徐年。
“徐道友,这件法袍你披着吧,虽然有些破了,但还能再用个几次,这是大夏国师的法宝,他别的地方或许不值一提,但这动静之变的道法确实值得一用,说不定正好能争取到关键时刻的千钧一发。”
徐年没有推脱。
披上紫袍,御空而起,飞向了百丈佛身。
百丈佛身对于徐年的接近确实有所反应。
或者说。
是固守在佛身左目的天魔之力,反应相当激烈。
天魔之力操控着这一只佛眼。
瞪向了徐年。
映破天空的金色佛焰顿时朝着徐年坠去。
佛焰散发出的恐怖高温。
地面上数千上万年积累下来的寒意,根本就承受不住。
霜雪融化。
原本的雪径,都在刹那间变成了河道。
盲算子手中卦幡一扬。
蜃龙挟着大量灰雾气息冲天而起。
在佛焰烧灼下,蜃龙于嘶鸣中似是承受不住这无边佛力,轰然爆开。
盲算子不止吐出了一口血。
他黑布下的双眼,也渗出了血。
下一刻,盲算子解下了黑布,没有黑色瞳孔,只一片灰白之色的双眼留着两行血泪,朝着佛焰坠落的天空看了一眼。
爆开的蜃龙与周围灰气一同变成了一片巨大的乌云。
乌云蔽日。
也遮住了那些佛焰。
虽然乌云之间隐隐显化出火光,似乎随时会被佛焰烧穿,但至少是挡住了片刻。
徐年也只需要片刻。
只是那只魔气缭绕的佛眼再次一转。
一轮金色烈阳在眼中浮现。
这轮大日虽然没有从佛目坠向大地,但却凝结出了一道金色的炽焰。
如同烈日吐息。
炽焰化作了一线。
但这一线似乎将人间都要割开。
此刻正割向了徐年。
但是蛇龟之相的玄武震起万倾波涛。
毅然以身躯截住了这道炽焰。
在恐怖的佛法力量之下,相生相依的蛇龟没有崩溃,因为这已经不再是虚影,而是玄止戈显化出了真身。
不存在崩溃。
只有鲜血飞溅。
金色炽焰划过了龟壳,在龟壳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凹痕,鲜血正从这凹痕里汩汩涌出,缠在龟身上的那头巨蛇也没能幸免于难,被炽热擦到,血肉横飞不说,差点就被截成两断了。
不过玄止戈以真身重伤为代价,到底也是顶住了炽焰。
没让炽焰阻碍到徐年的步伐。
魔气森森的佛眼似乎相当愤怒。
瞳孔都在颤抖。
然后。
这只佛眼闭上了。
在闭眼的瞬间。
徐年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如是光明,普照十方一切世界。
反之。
也可无光,十方一切世界坠入黑暗。
徐年被剥夺了视觉?
不。
不仅仅是视觉。
徐年感受不到佛焰的热,也感受不到雪原的寒,感受不到剑魁他们的气息在何方,就连本该与他紧密相连的这片天地,似乎都成了不存在之物。
或者说。
他就好像被从这片天地中剥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