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期王座之上双手抱头捂着耳朵,众人屏息无人话语,寒冷的风一阵一阵吹来。眼见着宇文神志不清不省人事,躺着被扛进来。他浑身锋利刀划伤痕迹,绿白色战袍被鲜血染的斑驳。手腕两处快刀伤最深,扛进来时即便已经被白布里里外外绕了一遍,血还是滴了下来,怕是醒来了也难拿双刃再战。
示期见了一眼唤了几声还未有任何反应,便瞬间心如死灰晴天霹雳,战争让他感到恐惧,感到无奈和心慌。兽界向来修为能力不敌荒白两界,即便是乾雨在前也坚持不了多久。何况白界出兵之人,正是九尾灵康和他女儿——落野西月。
示期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寻找出路。前方的道路充满艰辛与困苦,但若是选择后退,只需静静地站在原地便可。
灵文紧盯着大哥,只见他呼吸急促而沉重,内心不禁揪作一团。她轻声呼唤着大哥的名字,却得不到丝毫回应。一旁的医者和几名年轻弟子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褪下他的衣物。示期的身躯上,除了手腕处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外,其余伤痕更像是来自荒界的雷鞭抽打所致。
在白界之中,懂得使用雷鞭的人寥寥无几,而惠钦恰好便是其中一位,以其快速的小刀刀法和精湛的长鞭技巧闻名于世。灵文仅仅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凭借自己的博学多才和对各种信息的熟知,准确无误地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惠钦身上。因为只有了解对手,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这一直是灵文在面对任何事情时所秉持的准则。
“一文,一文!”灵文喊道。
一文听到二哥叫人后,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只见他头上依然戴着那顶破旧的斗笠,正是由于前一晚与花声一起戏弄老君不成,才导致了如今这番局面——他不得不跪在门外整整一夜。这一夜之间发生的种种变数,让一文感到无比心慌意乱。此刻,医者们正在紧张地检查和包扎伤者的伤口,他们忙碌得满头大汗,甚至顾不上擦拭一下。一文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二哥,你找我。”
灵文见他进来,他说道:“让你去边塞,你可愿意?”
“愿意。”一文毫不犹豫答道。
前线的局势越来越紧张,面对像落野西月这样强大的敌人,就算灵文没有询问,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主动请求参战。只见那几个人动作迅速而灵巧,熟练地为宇文穿上衣服,把他脸上和身上的血迹都清洗得干干净净。伤口也都仔细包扎好,然后再给他盖上一条薄薄的被子。完成这些工作后,医者看了一眼灵文,摇了摇头说:“殿下的伤势非常复杂,还是等微臣一起向兽主汇报吧。”
众人看着医者走来,一文上前要去听,被灵文拉住。灵文说道:“云已经离开兽界去荒界找倪霖了,按照我们的计划安排,即便老君不让靖木去,你也必须将其捎上。我只怕——”
“二哥不必担心,靖木这人虽然做事犹豫,却有责任心,答应了的事情不会反悔。他本也与老君交恶,父子有嫌隙... ...”
“我只怕,父亲不让你去。”灵文皱起眉头,“我还没想明白为何灵康不打荒界,非要来打我兽界... ...此事颇为蹊跷,我们现在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了。父亲或许还想着退路,可老君一定不依,昊天还没卷进来,他怎么会放弃。我族战神乾雨还在边塞,你和靖木不去,局面怕是会崩溃。一文,你听得懂吗?”
一文转眼看了眼宇文,他深知二哥行事机敏过人,这并非无稽之谈,得好好想一个万全的法子。他正苦恼着,灵文问道:“靖木身上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二哥,现在不是你质问我这个的时候。”一文避而不答,他转而说道,“我去请缨。”
“等等。”灵文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又稍微松了松,他说道:“九尾灵康不会要了云花声的命的,你们到了前线,记得偷偷放他过去,让他被抓。切记,撑多两天,别让老君起疑。”
“我不明白。”两兄弟互相对视着对方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疑惑之色。他们仿佛看到了彼此内心深处的不安和迷茫,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力,一文道:“算了,二哥,我听你的。”
“一文,靠你了。”灵文浑身一阵寒冷从脚底袭来,他说道,“很快你就明白了。”
即便是互相相信对方的判断和实力,对于其隐瞒着的东西只要一刻还未揭露,两人双眼中的彷徨和躲避都不会减少。“还有,一文。”灵文说,“有个叫惠钦的,记得也去把他的手腕割断。”
两人听着殿内有人喊,匆匆忙忙跑了过去。
医者见人到齐了,说道:“宇文殿下身子并无大碍。”
众人听罢皆惊叹,以为是好消息,医者皱眉不展,接着说道:“殿下向来身子骨强健,内伤涉及能量异动,还得请听絮长老来看。”
听絮长老闭关三月有余,示期都难以见到。但听着医者说了宇文无碍,心中的大石头也就落地了,示期心有余悸一般砍向老君。老君则看向云花声。眼神轻轻地落在每个人身上,包括文未。
“当初跌入雪山屏障之内的冰湖都没把你弄瞎,你这回真的眼瞎了。”文未盯着花声说道,“荒崖千万丈高,也难怪。”
除却一文之外,所有人都一惊。灵文观察着弟弟的反应,他心中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众人原本以为只是双眼无神罢了,没曾想已经没了双眼视力。文未站了起来,说道:“怪不得。”示期本还有抱怨之意,宇文倒是完整一个没少胳膊少腿,搞到最后靖木眼睛早就没了,便也将怨气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花声笑道:“法相之内不需要眼睛,看得见看不见都一样。我照样可以正常生活,正常上场杀敌——”
“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少有动怒的文未骂道,他接着狠狠地说道:“人不人鬼不鬼。”
花声接着说道:“宇文殿下受伤,前线吃紧,还请老君说服兽界,让靖木去会会。”老君不理,但是示期的心思已经写在脸上了。靖木去当然可以,只是他不会让一文再去。
“靖木有心了。”示期先行表扬,生怕被人忽略了花声说的话。
花声轻笑一声,但并未说话,灵文则安静地凝视着靖木。靖木的双眸毫无生气,宛如死灰一般,然而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活脱脱就是一根枯萎的树木。宇文心中暗自思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能够猜出事情的真相。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靖木身上,心跳如擂鼓般剧烈。直到一文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二哥,父亲叫你。”
宇文这才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靖木,然后转身朝着示期所在的方向看去。示期问道:“前线如何安排?”
灵文自然知道,示期就是要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将靖木推上前线,一文留下。可事情并非示期想的简单,靖木是去作诱饵的,少了一文,边关将大乱。重兵围剿结界,这是撑不住多久的。灵文看了眼一文,他心酸一阵,难以开口。
一文道:“我与靖木先行。”
一文的双眸犹如火炬一般,散发出坚毅而执着的光芒,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示期身上,仿佛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内心深处。示期的心中猛地一震,原本刚刚抓到的那根救命稻草,似乎在瞬间随着汹涌的洪流飘走了。他不禁对灵文的过失心生怨恨。
正在此时,文未的视线却并未离开过花声,他语气坚定地说道:“靖木绝不能前往。”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示期和其他人都惊愕地望向文未,想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但文未的表情依旧冷静沉着,让人难以捉摸。示期以为他心疼自己儿子,想到宇文还躺着昏迷不醒,示期暴跳如雷,“为何不能去?靖木为何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靖木跟着示期说话,他像是在玩游戏一般,重复着,想看老君的反应。
老君淡定说道:“兽主稍安。靖木,你可知他水神族之孙,却有木系加成?”
“我才不管这些!”示期像个耍赖的小孩,眼见就要被游说的将小儿子放出去了,心中不满已经到了顶点。他眼神示意让灵文说话,灵文见此只好说:“靖木有木系加成,是因为化境与神女西月相融,互为木水法术之人了吧。”
灵文替示期回答了老君的问题,这不是示期想看到的,他希望二儿子那么厉害的一张嘴可以将老君的自私自利怼得体无完肤,并且保护自己的弟弟不再受伤。示期索性将答案写在脸上,任由灵文如何说,如何达成目的,只要结果对就行。
灵文接着说道:“老君是担心靖木的安全?可靖木已经是我兽界之人,听我君调遣,况且靖木主动请缨,各位都看在眼里的。”
“灵文殿下,你明知那是一个套花声去的陷阱,还要他前去,此为何意啊?”老君反问道。
灵文装傻不知,说道:“老君为何觉得神女西月开战,是为了花声?花声不过前脚刚到兽界而已。”
“我再说一遍,靖木不能去。”老君盯着灵文,“殿下,你要造反吗?”
灵文浑身冷汗,一句造反将他的口实堵住,他确实要造反,要造这个天下的反。
一文冷冷笑道:“父亲深明大义定是不会阻止我去的,靖木已经作为我兽界座上宾,主动请缨,老君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也想造反啊!”
示期心中憋屈,但一文的话已经将他架到了这个高度,他只好说,“去,都去,一文也去,靖木全都去,将那些医者也带过去。”一句两句造反已经让他浑身恼怒,“兽主。靖木不能去。”老君不依不饶的语气更让他火冒三丈。
示期猛地一拍桌子,他怒道:“我的孩子都去,你的孩子反而不能去,老君,这天底下有那么便宜的买卖吗?”示期话语至此,老君再无可能不放手花声。两人的嫌隙越来越大,老君看着花声,摇了摇头。
花声淡淡地笑道,他往灵文的方向看去,对方正在看着自己,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自己。花声笑了笑,“二殿下还有话说。”
“并无话说。只是不知靖木战神为何伤了双眼,心中好奇,又感念战神请缨为我兽界出征,心中担忧,故而看了眼战神,还请见谅。”
灵文的话语向来严谨缜密、无懈可击,花声也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心里不禁对他生出几分敬意来。灵文这人很会说话,他总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让人觉得十分舒服惬意,但往往就在人们放下防备的时候,他会迅速转换话题角度,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让人既无奈又无法反驳。这种说话方式,不仅需要极高的智慧和反应能力,更需要对人心的深刻洞察和把握。而灵文却能够运用得如此娴熟自然,仿佛已经将这种技巧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之中,这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花声道:“我在荒界之时便听闻灵文殿下才智双全,今日不过寥寥几句,颇有收获。”
“哦?什么收获?”灵文笑道,“灵文才疏学浅,许多事情都躬身不得,好在兄长小弟皆能相互帮衬,才保全我一个好的名声罢了。”
花声摇头,一文解围道:“靖木嘴笨,阿谀你几句而已,别抓着他不放。”三人打闹着一般说话,相互下套相互恭维,示期心乱如麻,文未心如止水,他死死地盯着灵文,直至灵文眼神扫过他的瞬间,他便心中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