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林烟织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若是她接过了这个话头,那便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这一步之后,将会是怎样广阔的天地?
可同样的,也会伴随着无限的危机。
若她不接这话,只做皇帝的解语花,依旧可以在宫里过得好。她有儿子,有恩宠,以后最低也是个妃位,等小七长大封王,做个逍遥王爷。
可那是自己想要的吗?
一生富贵,顺遂无忧。
听着多么美好。
可林烟织看得到自己的内心,看得到自己内心的逐渐成长起来的野心。
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争一下那个位置呢?
紧接着她又想到。
皇帝会因为对生母的遗憾而移情奉国公府,那为什么不能试着让皇帝移情到自己身上呢?
她眼眸低垂,似乎是在思索皇帝的问题,可实际上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过了几分钟,林烟织才开口。
“要妾身说的话,皇上自然是没错的。朝堂上的大臣们为什么不同意呢?皇上明明是凭自己的实力当的皇上呀!又不是先帝选中您,过继来的。”
林烟织故作不解。
“这若是在民间,大伯家绝了嗣,由侄儿继承家业是常事,可没人非要侄儿认大伯做爹,把亲爹抛在一旁不管。”
皇帝面无表情,只是拉着林烟织的手,紧了紧。
林烟织自己当然知道原因。
那些大臣们会反对,且反对得那么激烈,是因为太后。
太后还在世,皇帝如果追封了自己的亲爹娘为帝后,那现在这位柳太后,又算什么呢?
作为伯母,那还能住在皇宫里吗?又怎么能插手皇帝的后宫?甚至插手朝堂呢?
可惜皇帝那时候根基不稳,且太后和柳家助他登基是出了大力的,他最终只能妥协。
妥协的后果,是认先帝和太后为父母,同时,柳眉进宫。
柳家的意图很明显。
做皇帝做的这么憋屈,也挺少见的。
林烟织在心里嘀咕。
就在这时,她听到皇帝再一次问她。
“那依爱妃之见,该如何拨乱反正呢?”
林烟织眼珠子转了转。
“妾身记得太后有一位早逝的儿子?皇上何不追封他呢?”
皇帝眼中光芒一闪。
林烟织就像是没见到一样接着继续说:“若是皇上追封太后亲子为先帝,那么,皇上就是从堂弟手中继承的大统,而不是先帝。既是堂兄弟,朝臣们总不会非要皇上称堂弟为皇考吧?”
皇帝眼中光芒大盛。
“哈哈哈!爱妃机智。”
皇帝大笑几声,一把抱住了林烟织。
这办法,简直就是阳谋。
追封太后儿子为皇帝,太后会拒绝吗?
太后拒绝不了。
那位小皇子死时未成年,未成婚,连个子嗣都没有,虽然先帝追封了旻王,也允许葬入皇陵,但也就这样了。
如果皇帝追封小皇子为帝,那他就能入太庙,享后世香火。
甚至皇帝还可以下令为他建皇陵。
如此种种,太后怎么可能拒绝?
而一旦太后同意,后面皇帝再提议追封自己亲父母,朝臣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毕竟你太后自己的儿子都封皇帝了,还不允许人家追封一下自己的亲爹娘?
皇帝眼中精光闪烁。
“历史上旁支入嗣,也不在少数,只要操作得当,此事可行。”
皇帝激动地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恨不得立即叫亲信入宫商议此事。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此事若走漏消息,惹来太后防备,就不妙了。爱妃,今日你我之言,切不可再入第三人耳中。”
皇帝对林烟织谆谆叮嘱。
林烟织忙不迭点头:“妾身知道轻重,绝不会跟旁人提起的。不过皇上也不必太着急,太后年迈,您还年轻着呢!”
皇帝眉眼笑开。
“是啊!朕还有的是时间。”
他又坐了回去。
但此刻,他面上的忧思消失了,整个人精神焕发,都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皇帝在乐志斋待了小半日,陪着林烟织用了膳,又和睡醒的七皇子玩了会儿,才起驾回养心殿。
侍卫们已经抓到了那个小太监。
冯大宝也“清理”好了养心殿。
小太监受了刑,没坚持多久,就将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是收了德妃的好处。
皇帝知道后,没有半点意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到了第二日,皇帝再次下令,将姚若蝶的位分降至美人,封号也剥夺了。
姚若蝶吵闹不休,吵着要见皇帝。
结果,午后,她迎来了第二份圣旨。
再次降位。
这一次,一撸到底,从美人跌到了宝林。
姚若蝶进宫到现在最低都是嫔位,这两次降位,对她来说,屈辱至极。
她听完宣旨太监的话后,直接就晕了过去。
可圣旨不会因为她晕倒就不执行。
作为宝林,自然是不能再住主殿了,伺候的人也得减裁,所用器物也都被收走。
姚若蝶幽幽转醒,捂着脑袋坐起来,一抬眼,只觉得屋内陌生的很。
狭小逼仄,空荡荡的。
“这是哪儿?”
她嘶哑着开口。
黄香从外头走了进来。
“主子您醒了?这儿是后殿,从前林婕妤住的地方。”
姚若蝶面露惊恐。
“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我是他嫡亲的表妹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黄香,你快想办法给我爹娘祖父传信,让他们救我!”
黄香一脸为难。
“可是,奴婢出不去啊!主子您忘了?昨日皇上下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出入长春宫。”
“我不管!你给你想办法!”
姚若蝶用力抓着黄香的胳膊,表情狰狞。
她的动作太大,袖子从胳膊上滑了下去,露出了一双胳膊。
只是,一向如白玉般的胳膊,此刻却出现了好几个圆疙瘩。
这两天姚若蝶一直处于惊恐害怕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身边的人也没有注意到。
但这一刻,黄香看到了。
她眼底浮现出惊骇之色,本能地推开了姚若蝶。
姚若蝶眉毛一竖,正要破口大骂,突然,一阵头晕袭来。
她身子晃了晃,直接摔回了床上。
这床硬的很,她被震得头晕眼花,脑子里一片浆糊。
而这时候的黄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天花!
那是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