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初十日。
光华帝娶亲。
宫内早就张灯结彩,旌旗飘扬。
五彩布帛随着微风翻卷,数十里的红妆从街头延绵至街尾。
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彰显着这盛大的喜事。
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期待着这场百年难见的婚礼。
向年早早起来,被一大群人侍候着戴凤冠霞帔,跪受金册、金宝。
整个人两眼一抹红的被人扶着团团转。
好不容易到了吉时,终于被扶起上了花轿。
沿途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漫长的迎亲队伍铺天盖地似的延绵数十里。
向年坐在花轿里,花轿摇摇晃晃,晃得她好想昏昏欲睡。
只是,想到唯哥哥等在了宫里,便又打起了精神,坐正了身子。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重华宫。
颜曜一身大红锦袍站在那里等着了她。
向年一身行头很重,被扶下轿的时候,感觉脖子都是僵的。
可是,感觉到唯哥哥就在前头,又觉得所有的累都能忍受。
心尖砰砰砰的跳。
他伸出温暖的大手,从喜娘的手中接过了她的小手。
感觉她身子微颤,小手心都是汗。
其实他也是紧张,手心也是冒汗,可是却是愉悦的,忍不住凑在她的耳边,低低道,“向年,你紧张?”
“嗯,第一次结亲,没经验。”向年低低一句。
他捏了捏她的手,温柔的道,“嗯,我也是第一次结亲,没经验。”
向年听得她的话,怔了一下,忽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牵着她的手进入了殿内。
两旁已经站满了亲密熟悉的人,颜玖和纪千萌就坐在了上头,喜滋滋的看着这对新人。
司仪在一旁高声唱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对新人『操』作得有些笨拙,爱意却是藏都藏不住,众人只看到了漫天的喜悦和幸福。
感觉他们的皇后娘娘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国度,就连帝王之家,也不拘泥于联姻和后宫粉黛三千了。
也可以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
纪千萌难得的也穿了一身大红袍子,一旁的颜玖也是,原本一贯是黑『色』柳丁搭档的两只,此刻坐在上头,像两尊福娃。
很是喜气洋洋。
纪千萌凑到颜玖的耳边,低低的道,“宝贝啊,还记得当初咱们结亲的时候吗,据说好像我是跟一只公鸡拜的堂。”
颜玖:“……”
这么多年的事了,为什么还记到现在。
“咳咳,后来,不是跟你补拜了堂么。”
“补拜是补拜,补拜的哪有第一次拜那么欢天喜地。”
“你是提醒我,咱们得再拜一次。”
“再拜就免了,今晚,你得陪我去闹洞房。”纪千萌嘻嘻笑道。
颜玖:“……”
哪有爹爹和娘亲去闹儿子洞房的。
这儿子都娶亲的人了。
“好,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一定很好玩儿。”纪千萌乐呵呵的笑。
“礼成,送入洞房。”
两个新人对拜完毕,司仪欢天喜地的高呼了一句。
向年被簇拥着送进了新房内。
带着喜帕什么都看不到,只见绣着鸳鸯的红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这些东西,寓意“早生贵子”她知道,只是这铺成一圈一圈的心形又是几个意思?
不过,却是看得心头暖暖的。
这一圈一圈的心形,估计是出自唯哥哥之手吧,嬷嬷大概是没有这种新意的。
她坐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的等着,感觉漫长,却是满满的幸福。
外头筵席,喧哗热闹。
隐隐传来喜乐欢笑,让她有点恍惚,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成亲了,跟唯哥哥成亲了啊……
真好!
外头,筵席上热热闹闹。
颜曜想着新房内的媳『妇』儿,虽然归心似箭,但总不好撩下满场的宾客的。
一直端坐着,接受众大臣的祝贺。
一旁的纪千萌凑过来,低低笑道,“小唯宝贝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回去陪自家媳『妇』儿不比在这陪这些老头子强么。”
颜曜正巴不得离开呢,听得母后的话,立马附议道,“母后言之有理,儿臣先行告退,满场的宾客,就有劳母后和父皇招待了。”
说罢,还真是起身,迫不及待的离席了。
颜玖:“……”
这死孩子,到底是谁结亲。
还真敢丢下满场宾客就走。
“小玖,你觉得,他们今晚能种出一个小包子来吗?”
纪千萌一边吃着莲子百合羹,一边凑过来,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你这个母后不闹事的话,估计能。”
“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为了增添他们的情趣,让他们快速的找准节奏,进入主题,而后一击即中,一朝得子。”
颜玖:“……”
好吧,无言以对。
媳『妇』儿永远有理。
新房内。
颜曜不喜欢这么多人在这,不动声『色』的屏退了所有的人。
一步一步朝着床上定定坐着的人走了过去。
难得这丫头这么乖,竟然听话的坐着。
向年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微眯着的眸子一睁,触目便是一双大红的靴子。
她心头一喜,一把掀开了喜帕,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唯哥哥。”
颜曜:“……”
有自己掀喜帕的新娘的么?
向年发现自己脑热之下,竟然把喜帕掀开了,不由得囧死。
撑着坐在这,这么久都没有掀开,不就是等着唯哥哥进来掀么,现在好么,终于等到唯哥哥了,自己却手抽一手掀开了。
好想砍掉自己的手。
讪讪一下,一抬手把喜帕放了下来,弱弱的道,“唯哥哥,你来掀。”
颜曜看着她被涂抹成了粉团子似的小脸,有那么一刹那回不过神来。
不是说新娘都打扮得天仙似的么。
这粉团子,真心觉得还没有每天素颜时好看,不过,红嘟嘟的,很可爱就是了。
旁边放着秤杆,他拿起来,轻轻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本来是惊喜的一幕,因为她刚才的手抽,现在反倒有两分尴尬了,向年咧嘴一笑。
福娃似的,更可爱了。
颜曜看得喜欢,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
这下好了,直接将她脸颊上圆圆的红给捏掉了,现在是一边红一边糊的,更好笑了。
他忍不住就勾了勾唇,心情很好。
向年不知他为何笑,更加不自然了,小脸绯红,就更福娃了。
他端起一旁的合欢酒,递了一杯到她的手中,轻轻挽上了她的手。
两人交杯喝完之后,所有的仪式就算完成了。
“娘子,新婚快乐。”
他执起了她的手,低低一句,坐在了她的身旁。
向年心头一颤。
她现在,成娘子了。
“唯,唯哥哥,新婚快乐。”
“唯哥哥?”
他垂眸看着她,眸里都是细细碎碎的光。
“夫,夫君。”她低低叫了一声,还是有点叫不出口。
“嗯。”
他满意了,手一抬,便拿下了她的凤冠,扯下了她盘发的簪环。
三千青丝飞扬而下,绵密温柔的穿过他的指间,让人心头微颤。
大掌抚过她的颈脖,到了她的领口处。
一身霞帔这么重,她穿了这么一天,肯定累坏了,想要帮她解开。
向年却是以为他要干嘛。
唯哥哥一上来就想要动手动脚,会不会有点太快了,万一有人来闹洞房呢。
她有点担忧的,小手摩挲着床沿往旁躲。
然后很诡异的,不知『摸』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绵绵,疙瘩疙瘩的……
头皮一麻,心脏“砰”的一下狂跳,冷汗狂飙,“啊”的一声尖叫,一下扑到了身旁男人的怀里。
颜曜一把搂住了她站了起来,“怎么了?”
“床,床上有东西。”
向年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那种黏腻疙瘩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还是让人一阵恶寒。
两条长腿更紧的箍在了他的腰间,不肯下来。
“我看看。”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掀开锦被查看。
“哇……”的一声,一只蛤蟆跳了出来。
向年:“……”??!!!
这是什么『操』作,为『毛』会在婚床上跳出蛤蟆。
这是西燕皇宫的风俗吗。
狐疑至极的看向了自家唯哥哥。
颜曜:“……”
拧了拧眉心,一阵无力。
不得不说,母后这洞房闹得,当真是“别出心裁”。
“没事,一只蛤蟆而已,不知哪里跳出来的。”他安抚了她一句。
“哦。”
向年点点头,她并不害怕蛤蟆,只是,从来没『摸』过,陡然『摸』着,那滋味还真是,一言难尽。
颜曜还担心床上有什么不明事物,毕竟,母后童心未泯,主意多着呢。
看了一眼四周,把向年抱到了一旁的长榻上。
才坐下。
便听得“噗——”的一声响动。
两人齐齐抬眸,哗啦啦的一盆水从上头倒了下来,正中两人的领口。
贴心的是,水,还是温热的。
两人:“……”
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瞬间有点石雕在原地。
都不明白,这一盆水是怎么倒得如此又稳又准的。
就是倒在胸口处湿了衣裳,脸蛋发丝,滴水不沾。
饶是作为新娘子,脑子有点紧张到糊涂的向年,此刻也明白了过来。
闹个洞房都闹得这么出其不意,这么有水平的,除了干妈,不做第二人想。
“咳咳,现在,怎么办?”向年也是有点懵。
还能怎么办,衣裳都湿了,当然是脱衣睡觉。
颜曜手一抬,抚上了她的领口,“先脱衣。”
“哦。”
她点点头。
衣裳都湿了,当然是得先脱衣,这下好了,天时地利人和,想不脱都不行了。
趴在屋顶上头的纪千萌,听得这话,凑在了身旁颜玖的耳边,低低道,“看吧看吧,这就脱衣了,能这么快的进入主题,还不是我这个做母后的功劳。
哈哈哈,宝贝放心,很快你就可以喜当爷了!”
颜玖『揉』了『揉』突突跳着的眉心。
真的是,这辈子,没做过这么不要脸的事。
哪有父亲趴在屋顶,偷听儿子墙脚的。
“好了,衣裳都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他执起她的小手,就要拉她走。
“不要,还有一波啦!最后那一波,一定会给小唯宝贝一个彻底难忘的新婚之夜的。”
纪千萌笑得一脸狡黠,还是想凑热闹。
颜玖长臂一伸,搂着她的小腰,足尖用力,身子一跃,旋身而起。
两手将她摁在怀里,强行将她带走了。
新房内。
大红锦袍落地,交错繁复的缠绕在了一起。
两人已经从长榻上坐回了床上。
床上已经被认认真真的检查过,百分之百确保不会再有东西跳出来。
大红喜字帖在一旁,红烛散发着摇曳的光。
颜曜看着面前端端正正的坐着,只着红『色』亵衣的姑娘,眸光慢慢变得炙热。
“向年……”
他低低叫了一声。
“哈……”
向年羞答答的抬起眸看了他一眼,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放。
他俯身凑了过去,凑到了她的耳边,低低道,“他们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吧。”
“哦。”
她小脸一热,不知怎么回答,下一秒,身子便被压了下去。
然后,就愉快的滚起了床单。
滚了几个来回,正在紧要关头,忽然便听得“咯吱——”一声响。
无动于衷,继续滚。
又是“咯吱——”一声响。
两人都有点上了头,继续难解难分。
然后,“咔嚓——”一声脆响。
床,倒了……
向年:“……”
颜曜:“……”
这一波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暧昧的空气都凝固了好几秒。
“咳咳,那个,要换张床吗?”向年吞了吞口水提醒。
颜曜憋得脸都青了。
“换张床还是会倒呢,向年,咱们不能着了母后的道。”
他俊脸俯在她的颈脖间,嗓音沙哑至极。
“那,咱们今晚,怎么睡?”她嗓音有点发颤,颈间被他的气息喷得痒痒的。
“那就,不睡了呗,咱们干正事。”
说罢,一口亲住了她的小嘴。
不破不立,“废墟”之上,或许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被母后做了手脚。
床塌了有什么要紧,良辰美景,美人如玉可不能辜负了。
一下一下的亲着怀里的姑娘,倒是在坍塌的床上体验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外头隐隐约约的传来了鼓乐之声。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我心似松柏,君情复何以。
……
第二天,宫中传开了劲爆的小道消息。
皇上彪悍,新婚之夜与皇后娘娘圆房的时候,把床睡塌了。
睡,塌,了!!!
能把古董大床睡塌,吾皇力拔山兮气盖世啊!
就不知咱们娇滴滴柔弱弱的皇后娘娘能不能抗得住。
哎,好担忧!
一夜之间,成了太后娘娘的纪千萌同学,听到这八卦,乐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捂住肚子差点没笑抽。
力拔山兮气盖世,哈哈哈,可以,太可以了!
一旁的颜玖抬手帮她『揉』心口。
默默给自家儿子点了一根蜡烛。
干妈干女儿同住一屋檐下,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闹翻的后宫……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