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批折子,你在朕身边坐下来,给朕念折子。”皇上语调缓慢、柔和。
繁杂的情绪困扰着她,乱成了一麻似的,那密密麻麻的字符,都成了夺人性命的熊熊大火,烧得她双眼赤红。
奏折上写了些什么,她记不清楚,自己念了些什么,也不记得。
只听到皇上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毛笔顿在案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随后她的身子受力牵引,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提到了皇上宽敞的怀抱里,皇上抱着她轻放了龙床上。
“皇上,嫔妾还没有沐浴呢?”
她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印记,然后看到右手指的指腹上沾了浓黑色的墨汁。
“嗯,没事,你先睡,朕再批会儿折子,今晚不用沐浴了,明早凌晨叫宫里奴才换洗被套。”
殿内的灯光忽明忽暗,皇上的背影依稀在晃动,沉重的情绪压抑而来,这般,如何睡得着呢?
朦朦胧胧中,有一阵异香丝丝缕缕袭来,这脑袋倒是越来越沉了,好重......
恍惚中看到皇上在拨拉着宜睡香。
第二天,她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微微白亮,床里面好似有堵铜墙铁壁一般,推了几下,对方纹丝不动。
安陵容刹时清醒过来,是睡在皇上的龙床上,这是养心殿,不是翠和殿。
一床厚被子将皇上包得严严实实,他竟然是和衣而睡的,昨天晚上也没有沐浴,最里面穿的还是昨晚批折子时穿的衣服。
而皇上抱的那床被子,与她怀里抱的这床被子,是两床不同的被子。
真让人跌破眼镜。
安陵容蹑手蹑脚地,脚伸出了被窝,缓缓地落到床塌上,凉,透心凉。
头依稀还是痛的,恍惚的。
还有一只鞋子呢?怎的不见了?
床底下,没有;桌底下,也没有。
她一只脚着鞋子温暖软适,另一只脚光踏在养心殿冰凉的地上,单脚跳着到处找鞋子。
终于看到了,那鞋飞到了窗台底下。
昨天晚上,怎么了?
记起来了,好像是皇上要抱她放床上,叮嘱她好好休息,自己还没有沐浴,着急抬起脚踢了几下。
昨晚皇上的心情好,他是安慰自己来的,若是娘亲没有这般惨,他哪会这么好?
娘亲不知情况如何了。
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入了宫的女子都不能出宫探望亲人,而家里的亲人只有在特定的时日,才能来宫里探望。
千盼万盼中,终于在宫门口的马车里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娘亲......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娘亲。”
“娘娘吉祥。”看着娘亲腿脚受伤,身体不便,弓下腰身还想行礼。
安陵容的泪就止不住了,一滴,一滴,又一滴.....
落在嘴角,又苦,又咸。
林秀被秦三月抱起来,直接抱入了翠和殿。
娘亲口中失火的场景让安陵容浑身颤抖。
自从安陵容晋选入宫后,店里的生意就越做越红火了,连安父对娘亲的态度都转变不少。
安父还叫了府上两个丫鬟过来店里帮手。
一忙,就忙到了晚膳后。
晚膳后,一幅毫无瑕疵的绣品:《春晓图》,被客人退货了。
图中尽是花样,客人硬说没有按他的要求绣,出了差错,硬是要退货、退银子。
绣这幅图,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平日里承诺,没有瑕疵不许轻易退货。
“客官,这幅春晓图,是按您的要求绣的,那您现在是哪里不满意呢?”娘亲问。
“哪里都不满意,这画我是要赠给我家夫人当生辰贺礼用的,若是夫人不满意,多说无益,要么退银子,要么你们再重新绣一幅,夫人说这花色太鲜艳了,左边的要浓一些,右边的要淡一些。”
“客官,若要重新绣,就要重要付银两,这个花色当时就是按您的要求绣的。”两个丫鬟便和客人论起理来,客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理论来去,那男子在铺面动起手来,剧烈的拳脚声和丫鬟的呼救声在屋子里回荡。
随后没有多久,父亲安比槐回来,见状怒火中烧,便叫人将男子抓了起来,送他下狱前,还将他折磨了一翻,直打到他蜷缩在地面上,汗水流满了他的脸颊。
再抓住他的后颈,用力把他往后拉,噼里啪啦的声音从他脊椎骨上传来,直到他痛苦地咆哮着,试图挣脱。
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是,那名男子双手环抱自己的脑袋,朝一旁的石栏上撞了过去,将自己撞晕了,倒在地上,再也没有挣扎,晕倒在地,关了几天,这名男子赔了娘亲一些银两,便被放出了衙门。
就在此男子放出狱的当晚,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娘亲的店面失火了。
大火很快蔓延开来,铺里放的都是布料和绣制品,干燥易燃,火苗窜的一下比一下高,恐怖至极。
父亲带着安府的家丁们火速赶到现场,扑灭了火势,两个丫鬟拼死先把水湿了薄被,披在娘亲身上,先救了她出去,再回去灭火,娘亲伤了两条腿,她们全身都不同程度的烧伤。
很明显,这场火是人为放的。
这话听得安陵容咬牙切齿的。
“娘亲可知这客人的底细,以前与他结过仇吗?”
林秀摇头道:“以前从未见过此人,是近段时间才出现的。”
“皇上已经委派人去查了,娘亲就在宫里歇下,皇上已派了宫里太医为娘亲诊治。”
没有多久,太医院的温实初带着莞常在、淳常在、浣碧、流朱等人过来了。
夏冬春和富察贵人也过来看望娘亲。
沉甸甸的盒子从莞常在手上递交到安陵容的手上,听她说道:“安妹妹,这些都是滋补品,开盒就能食用的。”
夏冬春道:“安姐姐,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燕窝,刚好给你娘亲煮了吃。”
富察贵人轻轻瞥了一眼道:“安妹妹,我这是西域红参,也是皇后娘娘赏的,给你娘亲。”
夏冬春眸子一冷,手就伸到了安陵容的臂弯里,贴着安陵容的身子往前走。
“让你娘亲在宫里多住些时日,她腿伤还算好,刚刚温太医瞧过来,说是上药三周能恢复七八分元气。”
“我想让娘亲全部好了,再回安府,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呢,我这心,老是担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