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正想得出神,忽然一声吆喝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寻声望去,我见王队长已经蹲到了那块墓边的草地上;而那个说话很冲的老头,却拿着扬铲,一脸凶相地望着王队长。
“我找个东西!”王队长并没有起身,而是仔细地看着他眼皮底下的一个脚印。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赶紧走,别妨碍我们做事!”老头猛然一下就将手中的扬铲插到王队长面前的稀泥地上。
因为昨夜的一场大雨,地面被淋得十分松软,铲子猛然一下就扎到了地里,吓得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赶紧跑到王队长身边,欲将他从坟边拉起,并告诉他我不过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而已;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柱子却过来拉那老头了,“爹,他们都是警察,咱们还是别惹麻烦。”
“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把老子惹毛了,照样打他狗r的!”老头火冒三丈地说道。
“老大爷,我们可没有得罪您老人家啊,您别这么凶啊,这可是我们警察局——刑警队的王队长啊,有什么话您不能跟他好好说呢?”陈文娟见那老头子脾气很大,于是也走过来劝架。
“我管你是民政局还是警察局的,你要敢把我们老祖宗挖出来拉到城里去火化了,我就是没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找你拼命!”老头怒目圆睁,气焰仍然很旺啊!
这下,我算是听出来了,这老头之所以对我们这么凶,原来是他一来就把我们当民政局的了!他可能以为我们是来挖他家老祖宗去火化的吧?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我们是民政局的,他家老祖宗不是死了七八年了吗,难道我们现在还把她从坟里请出来,再拉到火葬厂去火化了?看来最近江北市搞的那个殡葬改革已经把人弄得精神惶惶了啊!
“大爷,我们不是民政局的,不会把你家老祖宗拉去火化的,你就放心吧。”王队长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对老头说道。
“你真不是民政局的?”老头将信将疑地问道。
“真的不是。你看哪个民政局的穿警察制服上班啊?”王队长笑道。
“哦——你说的也对啊!对不住啊,我误会你们了,刚才见你们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你们想趁我们迁坟的时候,把我家老祖宗拉到火葬厂去烧了勒。”老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不知者无罪。”王队长很是随和地说道。
“你们站着干什么,赶快挖啊,早点把老祖宗请出来,早点给她搬新家。”老头见他的家人停下书中的活听他们讲话,心情又不烫然了。
“爹,还是等二叔他们来了咱们一起挖吧,就咱们这一家子,得挖到什么时候啊。”柱子又发牢骚了。
“这些事情,你还能指望他们?赶紧给老子挖!”老头一发怒,柱子慌忙又舞起了手中的铲子。
“老弟,听这位女警官说也你姓王?”老头又问王队长道。
“恩,对。”王队长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也姓王,幸会幸会。”那老头忽然伸出一支手来,一脸笑意地盯着王队长。
王队长赶紧也伸出了手,笑道,“我也很荣幸认识你这个家门啊!”
听着王队长和王老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我和陈文娟站在一旁也不好插嘴。
“王队长,你是有学问的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王老头将王队长的手一直握在手上,两人的关系,现在看来格外地亲切了。
“老哥,我其实也是个马老粗,谈不上有什么学问,不过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队长笑说道。
“你说,人死了之后,他梦里给你投的话能当数么?”王老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见他眉头紧锁,想必是话中有话啊。
“梦中的话,本来就不能算数,更何况,还是死人在梦里说的——那更不能算数。”王队长凝然而道。
“可是那话在七年之前她也对我说过啊?!”王老头慢慢地松开了王队长的手,看他的脸色,写满的竟是疑惑。
“这话怎么说?”王队长不解地问道。
“就是我这老祖宗——桂永珍,七年之前,她临死的时候,把我拉到她的床边,她对我说,‘再过七年,我可能会因为救一个人而遭遇一场浩劫,你务必在庚寅年农历五月十五(公元2010年6月26日)这一天早上,将我的坟从这大黑山迁往我们老屋山之后,这样既能保住我的不腐之身,又可以使我躲过这场劫难;若不然,七年之后,我必被阎君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身。”王老头神乎其神地说道。
我和陈文娟两人都是听得如痴如醉。
“这真是你家老祖宗七年前临死时说过的话?”王队长问。
“真是啊!那时我体弱多病,我本以为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年的这个时候,没想到老祖宗那时又对我说,‘你放心,在2010年6月26日之前,你是不会离开现在这个世界的,而且只要你为我做好了这件事,你还会活得更久。”王老头又神秘兮兮地说道。
“可是这又跟你说的梦有什么关系呢?”王队长问。
“当然有关系啊!昨天晚上在梦中的时候,她又对我说了,‘记住,明天早上的七点二十分,你开始挖土,一定要将我的坟从这大黑山迁往我们老屋山之后。”
“所以你们一大早就跑到这里来挖坟了?”王队长沉声而道,看得出来,他也是惊异万千。
“大叔,既然你家老祖宗早料到七年后的今天会有一场浩劫,为什么当初你们还把她埋到这个地方来?那时你们就把她埋到你说的那个老屋山之后,今天不就没有这么麻烦了吗?”王老头的话听起来十分神秘,但是我却感到有些自相矛盾,于是道出了心中的质疑。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的老祖宗,可老祖宗却告诉我,必须先在这大黑山上葬她七年,才能保住她的不腐之身。” 王老头道。
“这么说——现在那棺材里的尸体都还没有腐败?”陈文娟跟着问了一句。
“老祖宗是那么说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啊——”王老头皱着眉毛摇了摇头。
也就在这个当头,从山下的小路上又来了六七个男女老少。
“大哥,对不住啊,我来晚了!”一个山羊胡老头从那几个人当中走出,看他脸色,竟是一脸的疲惫和憔悴。
“王老二,你还记得你是老王家的人?!老祖宗迁坟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能来迟到?!”王老头的话中满是责备的语气。
“这不是我家大孙子二毛病了吗,眼看着就快不行了,我不是想多陪他待一会儿吗?”王老二说着,泪水就在眼中开始打转了。
看得出来,他不是装出来的。
“这二毛都昏迷好一个星期了,还没醒过来了?你们不是送医院抢救了吗?”王老头诧异地问道。
“是送医院抢救了,可医院说救不活了,昨天我们就把他从医院接了回来,现在还躺在床上勒,也不知道究竟是遭了什么孽啊。”王老二一边抹眼泪,一边对他身后的几个男女老少说道,“你们赶紧给老祖宗磕几个头,再帮她搬个新家。”
那几个人听得王老二一声吩咐,跟着就在坟边跪了下来;柱子他们一家人见此,暂时停止了手中的活计,从坟头上下来,站在一边,等他们磕完头之后,再准备跟他们一起动手。
“这几位是——”王老二看着我们三人,尤其是看到穿制服的王队长和陈文娟,竟是一脸的诧异。
“哦,他们是路过的警察同志。”王老头解释道。
“哦。”王老二仔细地看了我们几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哥,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王队长又伸手跟王老头道别。
“那好,慢走,慢走。”王老头双手握住王队长的手,眼中竟是依依惜别之情。
“王队长,咱们这就走了吗?”那个怪异的脚印已在我脑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而传说中的那个不腐之尸更是让我想留下来看个究竟。
“当然!你说的那个脚印虽然诡异,但我想它也兴不起什么大浪来;昨天晚上咱们已经耽搁了一晚上,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赶回南江市把与程欣相关的那件杀人碎尸案侦破了,已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啊。”王队长边走边对我说道。
不过我们没走得几步,王老二就一个箭步挡在了我们面前。
“警察同志,请你们等一下。”王老二道。
“老哥,你还有什么事情?”王队长疑惑地问道。
“请问您尊姓大名啊?”王老二问。
“我叫王景天。”王队长想也没想,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王——景——天!不是你,不是!”王老二2边说边摇了摇头。
“女警官,请问你贵姓啊?”王老二又问站在王队长身边的陈文娟。
“你问这个干什么?”陈文娟显然是不想正面回答王老二的问题。
不过我却抢着帮她回答了,“她叫陈文娟!”
“也不是!”王老二又摇了摇头。
“老二,你莫名其妙地问这些警官的名字干什么?”此时,就连站在一旁的王老头也感到不解了。
“这位小兄弟,请问你的尊姓大名啊?”王老二又把殷切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
面对这老家伙怪异的举动,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我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江军。”
“江军?!——敢问是哪个江啊?”王老二急切地问道。
“三点水一个工那个江。”我如实而道。
“也就是长江的江,江河的江了?”王老二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
“对。”我道。
“是你!是你!”王老二激动地拉住我的手,兴奋地叫道,“苍天有眼啦,我总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