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咙里发出仿佛野兽打呼噜一样的声音,似乎在催促谢九爻快些吃,那双掩盖脏乱头发底下的眼睛,竟然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单纯。
他是碰不到窗台的,自然也感受不到外面的阳光。
谢九爻蹲了一会儿,又飞走了,少年看起来好像有些失望,他坐在地上,再一次狼吞虎咽的开始啃馒头。
那丫鬟送来的食物只有馒头,甚至连咸菜都没有,而且馒头也是那种干巴巴的,放了一宿的那种。
可是少年吃的很认真,因为每隔那么两三天,才会有人过来给他送一顿饭,他早就饿坏了。
谢九爻飞走之后,到处逛了逛,像这种有钱人家的府里,都是养着大夫的,她终于找到了大夫的住处,在大夫住的院子里,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谢九爻正好认识一些药材,她在院子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准确的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药材,然后叼着飞走了。
谢九爻再一次飞到了那个小院子里,将药材丢在了少年面前,可是少年看起来根本不懂,不懂这药材该怎么用。
谢九爻第二趟飞回来的时候,药材还在地上根本就没有动。
她十分的发愁,最后只能看起来像个智障一样的在药材旁边跳了跳,最后抬起爪子挠脖子,然后不停的重复。
少年歪着头,突然伸出手去抓谢九爻,谢九爻一时没有防备,竟然被他揪住了,但是他力道特别小,好像是害怕一不小心抓伤谢九爻一样。
少年一手捧着谢九爻,另外一只手从身后拿了出来,掌心里捧着一块馒头,他声音沙哑而粗糙:“吃。”
谢九爻:……
她象征性的啄了一口馒头,然后伸出爪子把馒头往前推了推,继续跳到地上,试图让少年懂得她的意思。
做一只鸟真的很不方便了。
少年好像懂了,他拿起药材,直接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歪了歪头,呆呆的眨眨眼睛。
谢九爻决定,下一次带药粉过来……
毕竟少年根本不懂,要先把药草嚼一嚼,再敷在脖子上。
……
温畅发现,他家酒酒最近往外跑的更勤快了,而且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是带着东西的,尤其是今天晚饭之后,她居然叼着一根鸡翅膀,就这么飞走了!
谢九爻的体型也就比鸡翅膀稍微大那么一点点,叼着一只鸡翅膀摇摇晃晃往外飞的模样,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坠到地上似的。
温畅忍不住呢喃:“难道是春天到了……在外面有了别的小母鸟?”
可谁家的小母鸟,喜欢吃鸡翅膀?
谢九爻叼着一只鸡翅膀已经很费力了,她飞的不是很高,好不容易才跃过了院墙,从窗户口飞了进去。
少年本来安安静静的蜷缩在地上,一听到扇动翅膀的声音,迅速的睁开了眼睛,他看向窗外,眼里竟然有些纯粹的喜悦:“鸟……”
谢九爻将鸡腿丢在了他的面前,简直累掉了半条命。
少年指了指自己:“给我……?”
谢九爻瘫在地上不想动,下意识的点了点鸟头,少年眼里的喜悦更浓了,他估计很少吃肉类,一只鸡翅膀啃得满嘴是油。
连骨头都完全嚼碎了咽下去,然后被扎的泪汪汪的,本来十分粗哑的声音,小小的:“疼……”
谢九爻不知道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她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就是偶尔带一点食物过来看看他,让他能够稍微补一点营养。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了活物,少年慢慢的也变得灵活了一些,刚开始只会说一个两个的字,慢慢的已经可以说小短句了。
他会藏起自己找到的小石子什么的,作为礼物送给谢九爻,一人一鸟,竟然相处得格外和谐。
于是温畅就更少都可以看到他家鸟了,他家鸟整天的不着家,刚开始的时候只会带一些食物出门,后来更夸张了,出门的时候嘴里叼着一页纸,是开蒙用的千字文。
他自然不知道,谢九爻叼着那张纸,是去见那个被关起来的小少年了,明明是一只鸟,可偏偏灵气十足,她将纸放在地上,用自己的鸟喙啄一个字,然后念一声:“一。”
谢九爻已经摸清楚了鹦鹉是怎么发声的,简短的几个字还是可以讲的,少年就跟着她念:“一……”
等千字文学完了之后,谢九爻又会强行撕其他的纸下来,带过来给少年认字。
又一次很晚才回到家之后,温畅简直就像一个被冷落的深闺怨妇,整个人都很不开心了,他戳了戳谢九爻的脑袋,哀怨的道:“酒酒,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鸟了?整天都不在家里……”
谢九爻:……
她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还真有点像抛弃原配,在外面养了外室的渣鸟,顿时都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温畅继续叹息:“唉,我身体本来就不好,也不能陪着你到处走走,是我的错,你本就是鸟儿,天高任鸟飞,哪能陪着我一个半残废的人,一直窝在这小院子里,是我不对,不该限制你的。”
谢九爻这个时候已经更心虚了,怎么说温畅也是她目前的饲主,她似乎的确有些太冷落温畅了。
于是谢九爻慢慢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啄了一下温畅的手指,温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动作十分隐秘,他轻轻的伸手去摸了一把谢九爻的小肚皮。
平日里这么做的时候,都会被谢九爻嫌弃的,这一次谢九爻竟然没有反抗,任由他摸了。
人家撸猫他摸鸟,还摸的心满意足,恨不得亲上一口。
“酒酒啊酒酒,就算你在外面有了别的鸟,也总是要经常回家的嘛,不能学别的鸟,跑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知道吗?”
温畅声音十分温柔的道:“我又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但是要经常的回来,看到你我心中才安稳。”
“哦。”谢九爻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温畅当时就笑了:“酒酒,你终于会说话了吗?来叫声爹爹我听听。”
谢九爻:……
“滚!”
“酒酒,你果然是在外面有鸟了吧……”
谢九爻不想说话,并向他丢了一个白眼,果然是不能给他太多好脸色的,给他好脸色,他就要飘。
谢九爻扑楞着翅膀飞进了内室,往床上那么一躺,然后就准备睡觉了,温畅拿着一本书也躺到了床上:“今日里我还没有给你讲故事呢酒酒。”
“我今天就讲一个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的故事吧……”
谢九爻简直想捂着耳朵跟他说,我不听,我不听,你是想做谁的爹呢?
然而她并没有办法捂自己的耳朵,也没有办法去捂温畅的嘴,只能像一具尸体一样挺直的躺在那儿,任由温畅在自己耳边不断的念。
简直要烦死只鸟了。
温畅一晚上讲的故事,全都是有关于孝道的,他讲的是开心了,谢九爻头疼了,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
身上的毛都翻掉了好几根,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心中的最后一点心虚,也在他的话痨当中彻底消散,谢九爻直接扑到了温畅头上,对着他的头发狠狠的一顿抓。
把温畅的头发都给刨乱了,刨成鸡窝。
头发都乱糟糟的,连点形象都没了,温畅却仍旧笑得很开心,甚至称得上是温柔,尤其是那声音,温柔的都快要滴水了:“我就知道酒酒心中其实是有我的,来,让爹爹好好的亲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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