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时刻,远处走来几个身影。
白悟定睛一看,居然是嘎吉部族的公主亚苏带着几名武士赶至。
亚苏径直奔向白悟的歇身处,老远就喊:“白先生,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悟带着夜火迎了上去。
“亚苏公主,原来你果真跟在我们身后,不过你只身前来,难道不怕我们把你吃了?”
“不怕!”亚苏在白悟面前站定,一脸的气定神闲,“我觉得和白先生很投缘,再说,白先生看上去怎么也不像个坏人!”
“哦?”白悟迅速脑补了几种邪恶的手段,想到某一种,不禁心旌神摇起来。
“白先生,你只是个五大夫之爵,为何可以统领千军万马?”
亚苏的一席话牵动了白悟另一根兴奋的神经,照样也心旌神摇起来,整个人已然飘飘然:“亚苏公主有所不知,我的五大夫之爵是我家太后亲自封赏,你说,这五大夫之份量重还是不重?”
“既然你家太后如此器重白先生,为何不赐你个大良造,要知道,你们秦人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唯有大良造名至实归,是囊括军政实权的货真价实的爵位。”
白悟内心的虚火被无情浇灭,讪讪笑笑,话锋一转:“亚苏公主对我大秦很了解啊,看来,你的父王是个有远见的人,如此小的年纪,就给你灌输异邦的文化,包括断文识字,是不是他已把我大秦当成了假想敌?”
亚苏不知如何回答,黑眸转了转,忽然笑了起来:“白先生真会开玩笑,我嘎吉部族如今人丁不旺,想和大秦逐鹿中原,岂不是痴人说梦?”
白悟心中一怔。
小女子看上去傻乎乎,其实倒也不失精明。
“白先生,他们为何称你白大师?难道说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当然有一两处,不过也是徒有虚名……哦对了,亚苏姑娘所来就是想了却此疑问?”
“难道这不重要吗?”
“公主对我如此感兴趣?”
“除了兴趣,还有几分好奇。”
“那我直说了吧,我的大师身份源于我的星象占卜之术,其实我真实的身份是一名医者。”
亚苏似在重新审视白悟。
“所谓医者,就是察病。比如公主你,我只要一搭脉象,便知姑娘有恙无恙。”
亚苏只是好奇地抖了抖眉毛,白悟迫不及待说道:“要不,亚苏姑娘试上一试?”
没容亚苏答话,白悟斩钉截铁道:“亚苏姑娘,伸出你的右手。”
亚苏迟疑状,白悟果断把她的手腕拽到面前。
“噗!”夜火斜了一眼白悟,一脸轻蔑。
白悟也不理她,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揉搓几下,接着两指并拢,搭在对方的脉络上。
脉象平稳有力,哪有一丝异常?
不过……
白悟微闭着眼睛,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忽然一脸忧虑。
“亚苏姑娘,换出你的左手。”
亚苏依旧迟疑着,脸上有些羞赧。
“右手脉象主脾肺肾,右手主心肝肾,我得互为印证。”
说得像有那么回事,这一次,亚苏毫不迟疑。
照例,白悟又揉搓数下,双指在对方腕关节摩挲着,忽然间忧心忡忡起来。
“白大师,怎么啦?”亚苏脱口就问。
“麻烦,天大的麻烦……”
“白大师,是不是我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尽管严重,不过有我白大师在,倒也小事一桩。”
亚苏松了一口气,急道:“那烦劳白大师给我治治。”
“呵呵,没问题,姑娘稍等。”
说完白悟来到装着辎重的马车旁,找到装有大军常备药材的木箱,从里面随手抓了几味药材。
桂枝、白芍,以及炙甘草。
医学院期间,中医课程也修过,知道张仲景《伤寒杂病论》里有个方子,被誉为仲景群方之魁,名叫桂枝汤,有解肌发表调和营卫之功效,天下几乎所有的女人都适用。
看到白大师在认真掂量着手中药材的份量,一直跟随身后的夜火肃穆起来:“白大师,那位匈奴公主真的患病了?”
“还是个不轻的病。”
夜火顿时肃然起敬,心想,我家主人真是渊博多才!
看来我误解白大师了。
回到亚苏面前,白悟已将几位药材用布包在一起,递给亚苏。
“回营帐后让人熬汤,滤清后将汤喝了,以后每天到我这里来一下,我会给你反复诊脉已观后效。”
“谢谢白大师。”
亚苏欢快起身,给白悟投来感激一瞥,欲要离去。
“亚苏公主切记,如果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来询,不限于你的身体,我白大师随时愿意为你效劳。”
亚苏面一红,轻声道:“亚苏谨记,有劳白大师费心了!”
“公主客气!呵呵呵……”
亚苏一走,乌提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劈头就道:“白大师,我有一事不解,还望不吝赐教……”
“乌提将军但说无妨。”
“阁下如何晓得那嘎吉少主乃叫头曼?”
白悟笑而不语,仰头望天。
草原的夜空依旧很美,有数颗晶晶亮亮的星星闪烁深缈的夜空,白悟手指最亮的一颗,略微提高声音少许,“将军,你知道那颗星叫什么名字?”
乌提一脸惘然。
“它叫织女星,每每在这个时候,它方能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乌提无地自容,几乎落荒而逃。
“我真是愚笨,怎么忘了对方是白大师这层身份?”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已深,营帐里传来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白悟毫无睡意,披着一件衣服悄悄走出。
草原之夜静谧祥和,天幕上繁星闪闪,借着微弱的星光,白悟来到湖边,找了一处草地席地而坐。
与周围环境迥异的是,白悟的心情并不平静。
掐指一算,他重生已半月有余。
这半月来,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随波逐流,竟然连安静思考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时代的洪流如同湍急的流水,而他如同浪涛中的一枚叶片,裹挟其中身不由己,他深知,这一路走来,前路漫漫,充满了许多的未知和变数,或许,就在前方的某处,要不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要不是汹涌的暗流,只要稍不留意,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他的舵似乎永远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回想此次西域之行,居然发端于自己某一天的异想天开,白悟不禁哑然失笑。
起因是他不甘平庸,想在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现在,他如愿以偿,终于距离梦想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行程。
可是,被他夸张冠以还阳不老草之名的肉苁蓉在这个时代果真真真切切存在吗?
如果这一切是他的捕风捉影,很显然,他的重生从该念头诞生最初就注定一脚已踏进了棺材。
他得罪的可是这个时代最举足轻重的人物赵太后啊!
而赵太后的身后,站的可是当今世界权倾天下的秦王嬴政!
就算白悟惯用下半身思考,也知道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社会,得罪一个帝王会是什么后果?
白悟越想越怕,不知不觉后背已冷汗淋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