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夏恩星却摆摆手说道,“我有人接送的。”
夏行云的眸光未变,自己递出去的名片并没有被女人收下,就这么被他攥着,隔了好一会,夏行云把名片收回去,倒也不恼怒,反而问了一句,“陆沧夜送你回去吗?”
“怎么可能。”
夏恩星笑得讽刺,“他是我前夫,他该送的人是夏如柳。”
夏行云表情不变。
夏恩星反而开始试探他,“对了,你知不知道夏如柳的秘密?”
夏行云这次终于有了些许表情上的细节变化,他说,“你指什么?”
“我指,夏如柳没有生育能力。”
夏恩星此话一出,果不其然看见了夏行云微微睁大的眼睛,她笑着凑近了自己的大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她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有朝一日被我轻而易举揭开的时候,是不是……会特别害怕啊?”
夏行云的手指猛地攥紧,“夏恩星你——”
“看来你果然是知道的。”夏恩星毫不犹豫地说,“当初我嫁给陆沧夜,也是因为这个吧?陆沧夜控诉我给他下药,导致我们两个发生关系……”
语调一转,夏恩星的眸光变得无比锐利,“其实是你们做的吧!”
夏行云和她对视,久久没有给出回答。
明明夏恩星的记忆没有恢复才对……
她为什么可以推导出这些呢?就凭夏如柳生不了孩子吗?
夏行云看她的眼神里藏了太多东西,而他对此讳莫如深,“夏恩星,说实话,我真怀疑你的失忆是演出来的。”
“那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夏恩星冷漠回应,用一种疏离的眼神面对夏行云,“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夏家,夏如柳生不了孩子,所以让我代替过去,只为了能够生下一个孩子捆绑两家的利益?”
那么陆沧夜说她给他下药,也是夏家人做的吧,只要他们两个发生了关系,夏家就可以用这个理由去绑定陆家。
恰好,过去的她,那么不知死活地爱着陆沧夜。
夏恩星无法想象过去她在这个家庭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或许和人尽可欺也没有什么分别吧。
冰冷地瞥了夏行云一眼,夏恩星转身走向盛大的会场,在面对众人那一瞬间,她便又笑靥如花,一路烟视媚行,被众人的目光洗礼,仿佛刚才的冷若冰霜都没存在过。
只有夏行云知道,刚才那个被自己家族一直看不起的妹妹,有那一瞬间,从她眼里掠过的,只有从陆沧夜眼里看见过的杀意。
对夏家恨至此么?
夏行云再度低笑一声,又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夏恩星的身影在他烟气氤氲的眼底远去。
******
当天晚上夏恩星走的时候,陆才生一路送到了门口。
看这阵仗,背后无数人窃窃私语——“那夏恩星真是夏家私生女呢?”
“陆老爷子不会这样对私生女好吧?”
“夏如柳不会才是私生女吧……”
跟在陆家人身后走出来的夏如柳死死攥着自己手侧的裙子,她边上哪怕站着陆沧夜,这一刻也输给了夏恩星。
因为夏恩星,是陆老爷子亲自送出来的。
陆老爷子还被她搀扶着,说了一句,“恩星,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我怎么会麻烦您呢。”
夏恩星笑着拍了拍陆老爷子的手,都没回头看身后跟出来的陆沧夜一眼,“爷爷您该好好休息,颐养天年啦。”
“有陆沧夜这个混小子,我怎么可能安心踏实!”
陆才生和她说话的时候,还刻意提到了陆沧夜,这让围观群众都好奇地朝着夏如柳和陆沧夜方向看去,而后大家都眼神各异,开始交头接耳。
这一晚,倒是夏恩星出尽了风头!
所有人各怀鬼胎地送夏恩星上车,尤其是陆才生,看见夏恩星拉开门上车以后,对着她挥挥手,老人的声音忽然间低下来,“恩星,回去路上顺风呀。”
夏恩星忽然鼻子一酸。
陆才生知道她和陆沧夜再无可能了,才会这样隆重邀请她来,做给大家看。
这样一来,哪怕夏恩星脱离陆家,有的人还是会忌惮陆老爷子,给她几分面子。
这是陆才生代表陆家,最后给夏恩星的补偿与呵护。
夏恩星挥挥手和陆老爷告别,一整场晚宴也终于进入尾声,大家开始纷纷道别,而陆沧夜却站在人群中没动,他看着夏恩星车子离去的方向,眼神缓缓压了下来。
……来接夏恩星的,是个男人。
******
车厢内,萧昂戴着黑帽子和黑色口罩坐在驾驶座,单手开车,另只手开了一听可乐。
修长的手指扣动了易拉罐上面的扣子,呲的一声响,萧昂先是面不改色地举着可乐递到了夏恩星的脸边上,眼睛还注视着前方。
夏恩星摆摆手。
他便拉下自己的口罩喝了一口,把可乐放了回去,看了夏恩星一眼,“我怀疑这个晚宴都是陆老爷子特意为了你举办的。就是怕你离婚后在圈子里受委屈。”
夏恩星揉了揉眼睛,整个陆家把她当人看的也许只有陆才生爷爷一个人了吧。
她轻声说道,“陆老爷子对我很好。”
“看得出来。”萧昂说,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男人勾勾唇,“你就这么放下陆沧夜了?”
夏恩星托腮靠着车窗,比起刚才的气场全开,如今落单的她多了几分宁静柔美,她深呼吸一口气,反而说了一句,“我好像隐约猜到了些五年前的真相。”
萧昂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着黑色方向盘的边,他意味深长地说,“和陆沧夜有关吗?”
“算是吧。”夏恩星理了理头发,“五年前我和陆沧夜发生关系,也许是夏家人的手笔。”
红灯,萧昂踩下刹车,终于转过脸来看夏恩星,“你的意思是,当初夏家人把你送上了陆沧夜的床?”
陆沧夜指控夏恩星用手段攀上高枝,而或许……夏恩星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人。
“嗯。我猜测真相是这样,不过现在还缺乏一些证据。甚至夏如柳是……知情者,她出国不过是因为没了生育能力,要去进行治疗。而恰恰是她的离去,让陆沧夜愧对她,导致更痛恨我。”夏恩星点点头,不知为何心脏深处泛起痛觉,也许……当初的她背负着陆沧夜的误会度过了低声下气的两年,这两年的婚姻带给她的只有毁灭。
萧昂咧嘴笑了,“那陆沧夜可不是错怪了你这么多年吗?”
夏恩星也笑,“那就让他继续错下去吧。”
萧昂的动作一顿,“你不打算……把这个事情告诉陆沧夜吗?”
“不。”
夏恩星目视前方,眸光那样冷,说出来的话也相当决绝,“哪怕我是被牵连的,我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让他继续误会你?”
“我无所谓他误不误会我了。”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能轻笑出声,“让他一辈子错下去,不再给他任何余地,也不给任何反转的机会。他将永远无法得知真相,永远被困在过去自己犯下的错误里。”
萧昂嘶嘶地抽着气,“你真狠啊夏恩星。”
比起打别人脸,她更纵容那人继续错下去。
这何尝不是一种反噬与惩罚。
后来两个人再也没有聊天,一路沉默,萧昂先将夏恩星送回家,等自己在停车库停好车子以后再走回家中,发现有人居然在夏恩星的家门口。
萧昂戴着帽子,把帽檐往下压,走上前说了一句借过,对面那人居然直接伸手抓来,萧昂侧身躲过,用手格挡,压低声音,他笑说,“陆少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啊,这里可不是夏如柳的家。”
居然是陆沧夜!
他怎么会……
陆沧夜的眼神里带着丝丝杀气,他看着伸臂格挡的萧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谁,怎么会跟夏恩星住在一起?”
眼前这个戴黑帽子黑口罩的男人到底是谁?
“夏恩星跟谁住一起应该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因为戴着口罩,陆沧夜只能看见萧昂那双笑起来细长的眼睛,他好像一点不怕陆沧夜,反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毕竟,陆少你只是个前夫哥不是吗?”
陆沧夜的表情当场变了!
“夏恩星和你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她今天跟我同居明天换个男人同居,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他居然说这种挑衅陆沧夜的话!
不可能……夏恩星刚离婚完,就会找个男人来和她一起住吗?陆沧夜感觉胸口浮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下意识说着,“我不要的垃圾你也这么上赶着捡吗?”
萧昂笑着转开了夏恩星家门口的门把,还对着陆沧夜挥挥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急了也没用,等下还有你急的。”
说完这话,门一拉开,夏恩星正站在里面,手里还拿着刚从车里拿上来的可乐,正打算递给萧昂,“你刚可乐没喝完……”
话还没说下去,门外陆沧夜那张帅得扎眼的脸跃入她视线,夏恩星举着可乐的手一紧,易拉罐发出了形变的噪音,她下意识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沧夜笑得极狠,上前一把打飞了夏恩星手里的可乐!
“刚离婚没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带男人回家睡觉是么夏恩星?”
可乐被陆沧夜打飞,洒出来的液体泼了夏恩星一身!
还好她换下了刚才那条古董礼裙,否则要是被弄脏都不知道要如何清洗才好。
女人后退了一步,随后看着家门口的一片狼藉,皱着眉反驳道,“你少来管我闲事!”
说完她看向萧昂,“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萧昂刚要往里走,结果被陆沧夜拽着扒拉了回去,他嘎的叫了一声,感觉自己要被陆沧夜对半撕开了。
“夏恩星!”
陆沧夜忍无可忍怒吼,直接扒开了半开着的门,拎住夏恩星的睡衣领子,“你胆子在发育吗?”
夏恩星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两个人似乎在较劲谁更狠似的,“陆沧夜,你半夜少来我家门口,怎么,一个夏如柳不够你哄的吗?”
陆沧夜呼吸加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见夏恩星这样抵触的眼神,他浑身上下不痛快,“夏恩星,是不是觉得有爷爷撑腰,我不敢动你?”
“你动啊。”夏恩星一点不怕,她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声音却发着颤,“陆沧夜,你伤我心的次数还少了吗,你怎么没动我?你都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了!”
陆沧夜整个人狠狠一震!
边上萧昂还在呢,他压低了自己的帽檐,似乎是想努力收起自己的存在感,在夏恩星与陆沧夜的交锋里,他甚至都闻到了血腥味。
原来爱情如此徒有虚名,旧情人一转身竟然这样万箭穿心。
“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夏恩星笑得眼角都泛红了,还把自己的脖子送上去,阴阳怪气道,“你陆沧夜高高在上只手遮天,还有什么不敢?陆沧夜,害我的事情你一件都没有落下,我倒是滚了,你凭什么受害者的样子来指控我!我带谁回家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还能……吃我的醋吧!”
陆沧夜心脏倏地一紧!
心在胸腔里狂跳着,每跳一下,便牵扯出细微的酸痛感,他的手指被夏恩星掰开了,好像心被她绞烂了一样。
说完这些,夏恩星对着萧昂说,“进来!”
萧昂立刻回神,跟在夏恩星身后进门,见她要不留情地关上门,陆沧夜居然下意识喊了一声,“夏恩星你一定要这样吗!”
非要离婚后这样在他面前刺激他吗?
夏恩星没回应,表情淡漠。
门关上前,最后对视的,是她毫无波澜的双眼。
嘭的一声,门关了。
那一瞬间,如同天塌,陆沧夜居然被夏恩星关在了家门外,而她在他眼前,领了另一个男人进屋。
陆沧夜感觉浑身上下血液逆流,“夏恩星你把门给我打开!”
萧昂听见门被踹的声音,担忧地说,“他这样可怎么办?”
夏恩星却很快地打通了电话,随后跟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几句话,说完了她放下手机,“我和他兄弟说了,现在来把他带走,他如果再这样闹,我就报警告他扰民了。”
萧昂拍着胸口,“你这么狠?居然要报警抓陆沧夜。”
夏恩星眸光讽刺,“不然呢,我要开门跪着迎接他吗?”
萧昂立刻摇头,“没有,我只是……以为你会对陆沧夜留情。”
“他从来没对我留情过。”
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扯了扯嘴角,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凭什么现在他做出一副紧张我的样子来,我就要受宠若惊?那不过是他雄性动物的占有欲作祟罢了,我把这些当成爱的话,只会让自己更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