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湖的堤岸上出现了两匹高头大马,后面是一抬抬系着红绸的沉甸甸的聘礼。一眼望去,看不到尾。
骑马走在前面的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是承恩公府的景二老爷,也景太后的亲侄子,还是景珩的表叔。
按照天元朝的习俗,聘礼由男方的长辈送到女方家。景珩随的是“景”姓,此番景二老爷代表公主府给秦家下聘再合适不过。
另一匹马上的人是安公公,奉命给秦笑笑送上元和帝和景太后赐下的陪嫁。
昨日景太后知道元和帝给秦笑笑赐下嫁妆后,就命人从自己的库房里拿出一些好东西,随元和帝赐的陪嫁一并让安公公送过来。
能够同时得到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赐下的陪嫁,不说绝无仅有,也称的上凤毛麟角。过几日此事在京中传开了,不知道会招来多少艳羡。
想到这里,安公公转身朝着抬聘礼的人尖声道:“前面就到地儿了,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别让这箱子落地喽!”
“是!”
不管是宫里赏赐的陪嫁,还是护国公主府的聘礼,抬箱的人齐声应答,脚下愈发稳了。
得亏抬箱的都是身强力壮的侍卫,不然这么大老远的一路抬过来,早就累趴下了。要知道这一抬抬陪嫁聘礼,都是实打实的,抬久了压得慌。
这一声吼,直接传到了堤岸的另一头,让匆匆奔来的秦川和赵大柱吓了一大跳。
“乖乖,这么多人,公主府到底下了多少聘礼啊!”赵大柱惊叹道,心里不住的羡慕自己的大舅子。
以前他还同情大舅子没有一儿半女,捡来的又是个不顶事的丫头,日后老了动弹不得指不定会咋样。
现在么……啧,别问,问就是脸疼,他就是生养十个儿子也顶不上这个捡来的闺女!
“估摸着不少,昨晚大哥连夜把家里的几间空屋子腾出来了。”秦川砸了咂嘴,暗道还是自家大哥有先见之明,昨晚他还笑话来着。
“走,咱们走快些,得好好把人迎到家里去。”赵大柱拉着秦川,加快脚步朝着对面走去。
此时在麦地里拔草的人不少,都看到了湖堤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聘礼。有村民离的近,眼神儿又好,就站在地里一抬抬的数起来。
一口气数到五十的时候,见后面源源不断的还有人抬箱子出来,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天王爷嘞,这么多聘礼,莫不是把整个公主府都搬来了罢?”
其妻闻言,喃喃道:“嫁到这样的人家,来人世一遭可不亏了。”
聘礼厚,不仅彰显了公主府的财力,也表示了对秦家、对秦笑笑的看重。
不然依公主府的权势,随便几抬嫁妆打发了,也没人会说闲话,谁让你秦家只是个庄户人家呢,人家能娶你家闺女当正头娘子,都是你秦家祖上烧高香了。
像这样的议论不在少数,更多的人事丢下地里的活计,洗净手上的泥巴往秦家的方向跑去,想亲眼见识一下公主府的富贵。
在秦川和赵大柱的接引下,不一会儿景二老爷和安公公就来到了秦家门口。
看到安公公竟然也来了,秦老爷子等人迷糊了一下,随即上前打招呼。
“爹,这位是承恩公府的景二老爷,小景的表叔。”秦川低声对秦老爷子说道,眼里充斥着别样的兴奋。
“景二老爷,安公公,请。”秦老爷子朝着二人拱了拱手,客气的把他们往屋子里引。
“老爷子客气了。”景二老爷没有摆谱,面对身份地位处处不如自己的秦老爷子,他客气的行了一个晚辈礼。
秦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更甚,把两人请进了屋里。
“老爷子,这是圣上和太后娘娘赐给秦姑娘的陪嫁,劳烦您过目。”安公公拿出陪嫁单子恭敬的交给秦老爷子,上面一溜的写着陪嫁的物件。
“这……”淡定如秦老爷子这会儿也惊的不轻,便是他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这两份陪嫁非同一般,根本想不通元和帝和太后娘娘为何这么做。
其他人更不用提了,瞪着安公公手里的陪嫁单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多谢圣上,多谢太后娘娘!”还是秦笑笑反应快,她面朝东方福礼拜谢,然后才双手接过安公公手里的单子。
“笑笑姑娘,这十六抬就是圣上和太后娘娘赏赐的陪嫁,您对照单子核对一下,核对无误后咱家好回宫复命。”安公公提醒道。
秦笑笑点了点头,拿着单子一一核对起来。
在十六个箱笼全部打开的那一刻,对这些奇珍异宝没什么研究的秦老爷子等人没有太大的反应,景二老爷却是暗暗抽了口冷气。
原因无他,这些陪嫁里,有三尺高的珊瑚树,磨盘大的帝王绿翡翠,半人高的抱子观音玉像……这些宫里也轻易不得见的宝贝,生生把那一箱子颗颗圆润饱满的东珠衬的普通了。
这一刻,这位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宝贝的景二老爷都有些嫉妒了。嫉妒的同时,他忍不住细细打量秦笑笑。
打量过后,他不得不赞一句“姝色无双,气质卓绝”。可是京中世家里这样的女子不是没有,太后娘娘和圣上却只给了她这份体面,着实令人费解。
“……三百年老参六支,平安如意琉璃瓶一对……”
秦笑笑晕晕乎乎的念出这些奇珍异宝的名字,念到最后喉咙里一片干涩。纵使想破脑子,她也想不通元和帝和景太后闹的哪一出,竟然把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赐给她当陪嫁。
伴随她的声音,护国公主府的嫁妆还在一抬抬往院子里送,不一会儿原本宽敞的院子被挤的满满当当。也得亏秦家的院子够大,否则都装不下了。
随聘礼而来的村民们没敢进院子,就在大门外不约而同的数起来,待最后一抬聘礼送入了秦家的院落,他们一共数出了八十八抬。
这八十八抬,没算上最先抬进堂屋里的十六抬陪嫁。
站在门口的秦川也数了,数的口干舌燥,两眼发直。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屋里走,正要把聘礼的抬数告诉父兄,眼睛就被满屋子的奇珍异宝晃花了眼,嘴巴长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核对完最后一件陪家,秦笑笑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稳了稳心神,对安公公说道:“都对上了,劳烦公公大老远的跑一趟。”
安公公连连说道:“咱家分内之事,秦姑娘客气了。”
景二老爷见聘礼都抬进来了,就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册子交给了秦老爷子:“这是护国公主府的聘礼单子,共计八十八抬,还请老爷子核对一下。”
秦老爷子袖子下的手微微一抖,面不改色的接过册子:“有劳了。”
这册子最终到了秦笑笑的手上,由她和同样识字的雪丫一起核对。他日这聘礼和她的陪嫁还要合成一个册子,到时候一并带去公主府。
这八十八抬聘礼中,除了必要的茶酒果品,奇珍异宝也不在少数,有几样甚至比御赐的更难得。
秦笑笑有种一日暴富的感觉,若非她心性坚定,面对这么多好东西,怕是早就乐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在景二老爷他们面前丢大脸了
两人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这些聘礼核对完。
其中有一个小匣子藏在大箱笼里,秦笑笑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满满一匣子银票。她估量了一番,应该是十万两。关键是这十万两银票,没有登记在册子上。
不用细想,这十万两银票是景珩特意为她准备的。
“妹夫对你是真好啊!”雪丫看着满院子的聘礼,再看了看秦笑笑怀里的小匣子,这一刻她是羡慕嫉妒的。
秦笑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心里如同灌了蜜:“我也会对他好的。”
雪丫一阵牙酸,丢下几句酸话就回屋里歇着了。
聘礼和陪嫁一共是一百零四抬,动用了两百零八个人。昨日林秋娘准备的一百四十份喜钱还是不够,不得不回房又包了六十八份,然后单独给安公公包了个厚的。
安公公等人没有推辞,俱是欢欢喜喜的接下了喜钱。
只是秦家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准备的食材就不大够了。好在村里家家户户养鸡,养鸭的也不在少数,听说秦家的食材不够用了,直接抓了自家的鸡鸭送了过来。
有几户人家菜园子侍弄的好,菠菜、萝卜、蒜苗啥的,一筐筐的往秦家的灶屋里搬,好歹把这二百多个人招待好了。
饭后,安公公赶着回宫复命,景二老爷也不便多留,便在秦家人的目送下,带着其他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直到一行人走远彻底看不见了,众人才回到了家里,关起大门整理满院子的聘礼和陪嫁。
“这里头装的是瓶子,你们轻点,别磕碰了。”
“这个箱笼里是布匹,你们把它放在最下面,别把别的箱笼压坏了。”
“还有这个小匣子,就搁在空床上,省得出门那日漏掉了。”
“……”
苗老太和林秋娘担心男人们粗手粗脚的把东西弄坏了,在旁边一叠声儿的提醒着。
“知道了知道了,磕着自己也不能磕到这些宝贝。”秦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把棉衣都敞开了。
倒不完全是因为热,更多的是激动和紧张。
“大嫂,夜里你们可得警醒点,别睡的太沉了。”赵草儿巴巴的看着一个个箱笼被抬进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年前大宝给了她三千两银子,买了一套金头面,把她乐得天天拿出来说嘴,心里还觉得林秋娘没有儿子孝敬,养大的闺女又不能挣大把的钱给她花。
今日看到这堆的满满的不知道价值几何的陪嫁聘礼,她那点优越感彻底消失了。不出意外,这辈子在林秋娘这个妯娌面前抖不起来了。
“没事儿,有大黄看门,小毛贼不敢闯进来。”林秋娘丝毫不担心,这些年除了李家闹事那回,还没有人把自家的东西偷走过。
“如今咱家和护国公主府结亲的事,传遍了十里八乡,纵然有胆大包天之徒,也不敢过来偷东西。”李莹然笑道,相比赵草儿,她发自内心的为大房高兴。
别的不提,依天家对侄女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日后她嫁进公主府,地位必定稳稳当当。如此一来,身在官场上的丈夫也会间接受益,至少无人再敢因他出身寒微而为难他。
花了一个时辰,这一百多个箱笼归拢好了,刚好把秦家腾出来的几间空屋子全部塞满了。
苗老太不放心,找出几把大锁将房门锁好,钥匙交给了秦笑笑,叮嘱她要保管好,千万不能弄丢了。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终于得了清闲,众人坐在堂屋里,慢慢悠悠的喝着茶,围绕秦笑笑的陪嫁和聘礼聊开了。
“笑笑,原本担心咱家给不出像样的陪嫁会让人看低你,如今有了圣上和太后娘娘赐的这些东西,娘就放心了。”林秋娘握住闺女的手,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天家不会无故赏你陪嫁,哪天小景来了,你私下里问问。”秦老爷子很理智,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便提醒孙女。
“爷爷放心,我会找鲤哥哥问清楚。”秦笑笑应下来,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秦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即神情严肃的敲打儿子儿媳以及女儿女婿:“在外人看来,咱家算是一步登天了,你们不要因为别人的奉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谁要是敢仗着笑笑得了天家和护国公主府的厚待在外面胡来,我亲手打断谁的腿,再断绝关系,逐出家门!”
说罢,他的目光在二房两口子、秦桃花两口子以及胡有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秦川第一个跳出来下保证:“爹,您老放心,我们就住在隔壁,干啥都逃不开您的法眼,肯定不会干不该干的事儿!”
赵草儿连连点头:“是啊爹,我们肯定不会给笑笑招来麻烦。”
秦桃花两口子心里不大舒服,觉得秦老爷子不信任他们,却不敢辩解什么:“爹,我们都听您的,绝不敢胡来。”
胡有树更不敢说二话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