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笑笑不是矫情的性子,待到同景珩一起敲定了喜服上的绣样,开始期待自己身着喜服的模样,渐渐的就接受了自己将要成亲的事实。
转眼间进入了腊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在下了一场齐膝深的大雪后,秦笑笑愈发赖床了,恨不得跟床粘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虽然林秋娘总是说她懒得抽筋,夸别人家的姑娘如何如何勤快,早早起床洗衣烧饭劈柴喂猪,但是没有一次叫她起来干活,有时还把饭菜端到床前给她吃。
倒是雪丫很看不过眼,没少在她面前说酸话,这天早上更是跑过来掀她的被子:“起来,跟我到城里买东西。”
秦笑笑手忙脚乱的把被子夺过来,缩在角落里问道:“买什么?你一个人不能买吗?”
雪丫白了她一眼:“过几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这喜饼糖茶酒不得提前准备好啊。还有我那屋子,里头除了桌椅床柜就没别的,我打算买点绸布啥的布置一下。”
说罢,她看着布置简洁却处处透着雅致的屋子,有些别扭的说道:“你惯会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我那间新房你得给我好好弄。”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让秦笑笑都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爬起来穿衣裳:“行叭,你先回去,我吃完饭就去找你。”
雪丫已经吃过早饭了,听她这么说,不禁嫌弃道:“得亏大伯他们惯着你,换作其他人家,准得天天挨揍。”
秦笑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以人家说我命好嘛,一般人可羡慕不来。”
这欠抽的调调,让雪丫有些手痒:“你别得意,公主府的规矩大了去了,等你嫁过去有你好受的。”
秦笑笑知道大户人家有晨昏定省的规矩,觉得这一点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她不想让雪丫看出心虚来,自信满满的说道:“公主殿下跟别人不一样,规矩没有那么多,不会拿这些来压我,你就放心吧。”
雪丫哼道:“高嫁的不是我,要头疼婆媳关系的也不是我,我有啥不放心的。”
秦笑笑明白她这是关心自己,不禁笑眯眯的看着她,露出一副“我懂”的模样。
雪丫被她看的不自在,丢下一句“一会儿再来”就跑了。
秦笑笑罕见的起了个早,跟大家一起吃早饭,这让其他人很是惊讶了一阵,以为她这身懒筋终于不抽了。
得知她要陪雪丫去城里买成亲要用的东西,秦山不满的咬下一口大饼,含糊不清的说道:“老二两口子太不像话了,连这些事儿也要让雪丫自己去办。”
秦老爷子也很不高兴,嘱咐道:“外头风大,你没事干就送她们去,别把两个丫头冻着了。还有老二,你把他也拉上,他要是不去,随你收拾。”
收拾弟弟的事秦山很乐意干,一口应下来:“好,吃完了就去叫他。”
秦笑笑不想错过自家二叔二婶的反应,赶紧大口的喝起粥来。可是刚出锅的粥太烫了,咽下去的一刹那直接烫到了喉咙,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林秋娘又气又急,赶紧拿来一杯凉水,让她慢慢喝下去。
“还疼吗?”其他人一脸担忧的看着,怕她的喉咙被烫坏了。
“不、不疼了。”秦笑笑慢慢咽下最后一口凉水,喉咙处火辣辣的痛感渐渐没有了,就是眼角耷着眼泪,瞧着可怜巴巴。
“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不让人省心!”林秋娘把拌凉的粥放到她面前,没好气的教训道。
秦笑笑喝着温热的粥老实挨训,突然理解雪丫为什么为她担心了。
在这个家里,她是爹娘爷奶的心头宝,仅仅是喝口粥被烫到了而已,他们比她还要紧张,甚至把她当小孩子照顾。以后到公主府过日子,她能适应这样的落差么?
饭后,秦山到隔壁让秦川一起到城里去。
秦川嫌冷嫌麻烦,果然不肯动。直到秦山搬出秦老爷子,他不得不换了身衣裳,找赵草儿要了几两银子,灰溜溜的爬上了马车。
雪丫不在意他去不去,在车厢里跟秦笑笑商量怎样布置她的新房。
秦笑笑到新房去过好几次,该怎样布置心里已经有数了,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雪丫听完,觉得很不错,二话不说同意了,让她到了城里要用到啥就买啥,不用给她省钱。
之前分家,她分到了四百两银子。盖房子打家具买锅碗瓢盆以及给安家的彩礼等,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八十两。等办完了婚事,估摸着还能剩个三百两。
后来大宝又悄悄塞给她一些银子,加起来数目就很可观了。只要不大手大脚的乱花,这些银子够她好吃好喝花用几十年了。
到了城里,秦山和秦川到铺子里买喜饼糖茶酒等物,秦笑笑和雪丫则去布庄选料子。她们去的是孟家的布庄,里面的布料花色多样,能把床帐窗幔等一并买齐。
“秦姑娘来了,这是前儿个东家刚染出来的新料,很适合做春衫,我拿给您看看。”伙计热情的招待姐妹俩,忙不迭的到架子上拿新料子的样布。
“今儿个掌柜不在吗?”以前过来都是掌柜招待,这次没有见到人,秦笑笑随口问了一句。
“刚刚来了一位大主顾,掌柜正在客间招待着。”伙计回道:“估摸着快谈妥了,掌柜一会儿就出来。
秦笑笑点点头,没有多问。
能到客间谈的大主顾,多半是在其他县镇的布庄想从这里拿货。孟家开的这个布庄,散卖卖的好,批量卖给其他布庄卖的更好。
很快伙计就把十几匹样布摆在了秦笑笑和雪丫面前,这些样布色泽各异,十分鲜亮,很适合像秦笑笑这个年纪的姑娘,用来做春衫确实不错。
雪丫也很心动,哪怕暂时不缺春衫,她还是想买一些回去做新衣裳,于是指着一匹亮黄色和一匹草青色的的料子说道:“每样裁一身。”
说罢,她问秦笑笑:“你喜欢哪个色?我给你买。”
“别,我自己买。”秦笑笑拒绝了雪丫,随即指着其中三匹说道:“这四个色各来一身。”最后又指着一匹靛蓝色说道“这个来两,不,来一匹。”
雪丫一看,翻了个白眼。
这颜色,这纹理,一看就是给某人买的。自己连块帕子都做不好,还想给人做衣裳。别说来一匹,来十匹都造不出一身像样的衣裳,真是白费了这好料子。
秦笑笑才不管她怎么想,坐在一旁等候。
这时,客间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年轻男子。这男子围着一条厚厚的皮毛围巾,下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有神眼睛。
“钱掌柜,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我来拿货。”他客气的对掌柜说道,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喜悦,显然对谈成这笔买卖十分满意。
原本随意瞥了眼的秦笑笑,在听到男子的声音时,眼神一定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这上半张脸上验证她的猜测。
“笑笑,你咋了?”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看,雪丫怕被人察觉说闲话,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秦笑笑回过神来,眼睛没有离开男子分毫:“一会儿跟你说。”
雪丫直觉有事,也看向了跟掌柜说话的男人,却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年轻男子似有所觉,朝着秦笑笑的方向看过来。在看清她的模样后,眸光闪烁了一瞬,随即像是不认识一般移开了,跟掌柜道别。
见他要走,秦笑笑下意识的站起来。只是再三犹豫后,到底没有冲上去拦人,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雪丫一肚子困惑,当着掌柜和伙计的面,她没有作声。
秦笑笑想确定一下心里的猜测,跟掌柜寒暄一番后,不动声色的问道:“听口音这大主顾似乎是咱们乐安人,他在这儿拿货该不会就在城里卖吧?”
掌柜笑道:“是,他就是城里人,之前在外面跑生意,这次来咱们铺子拿货,也是往别处卖。”
秦笑笑感叹道:“瞧着年纪似乎不大,有这样的闯劲实属难得。”
掌柜没有多想,点头道:“是啊,才十七岁,实属不易。”
十七岁……被李昭拿走户籍的李明,刚好十七岁。诸多巧合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么就不是巧合了。
秦笑笑断定这人就是失踪近半年的李昭,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付完银钱,拿好要买的料子,姐妹俩离开了孟家布庄。
憋了许久的雪丫忍不住了,低声问道:“那人到底是谁?莫不是以前跟你有过纠葛?”
秦笑笑心里乱糟糟的,没有瞒她:“他就是李昭。”
雪丫蓦地瞪大了眼睛,停下来问道:“你确定?”
秦笑笑脑门疼:“就是他,不会有错。”
雪丫气道:“你咋不早说,他把晴晴害成这样,咱们应该抓住他,好好收拾一顿!”
秦笑笑摆了摆手:“算了,晴晴姐好不容易放下了,当没有他这个人,万一咱俩收拾他把事情闹大了,晴晴姐那边不好收场。”
雪丫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愤愤道:“便宜这人渣了!”
把晴晴骗的这么惨,险些毁了一生,这人渣的品行好不到哪儿去。而且人都回来了,却没有向晴晴赔罪,可见对晴晴没有付出过一丝真心。如此确实不能让晴晴知道,免得再次受害。
姐妹俩达成一致意见,决定对胡晴晴隐瞒李昭出现在县城的事。
碰到这么个糟心的人,两人逛街的心情不免受到了影响,干脆直奔铺子里买了要买的东西,就到之前约定的地方跟秦山秦川汇合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秦笑笑扛了梯子和雪丫一道去了她的新家,将窗幔床帐的尺寸量好后,两人就开始裁剪起来。
裁剪完,秦笑笑拿起针线要帮忙,雪丫嫌她针线活儿不好,把她撵到一边去了,自己一针一线的给床幔床帐收边。
秦笑笑闲来无事,就用碎布头练绣技。相比之前连块帕子都做不好,这阵子断断续续的练下来,针脚变得均匀了一些。
雪丫要做的针线活儿不少,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做好。姐妹俩把床帐窗幔挂上去,原本显得冷寂的房间处处透着温馨雅致。
秦笑笑很满意,嘚瑟道:“以后别打击我针线活儿不好,布置屋子你可比不上我。”
雪丫哼道:“又不是多难,只要肯花心思,我一定比你弄的好看。”
秦笑笑懒得跟她争高低,看着火红火红的床帐,脑子里突然蹦出洞房花烛夜这几个字,顿时好奇的问道:“雪丫姐,你知道洞房是怎么一回事么?”
雪丫一听,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不知道的别瞎问,该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
秦笑笑哪肯被她敷衍过去,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雪丫姐,你说说嘛,这里就咱们姐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去去去,别缠我,真是受不了你!”雪丫受不了她对自己撒娇,像以前一样嫌弃的不行,要把她轰出去。
可是秦笑笑缠磨的工夫了得,她很快就认输了,不得不说实话:“到底咋回事我也不清楚,往常在湖边洗衣裳,总有大娘婶子开那些小嫂子的玩笑,我听了一耳朵就猜到了一些。”
秦笑笑两眼放光,追问道:“你说仔细点,我每回听见了,都云里雾里不知道她们在说啥。”
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看的雪丫好生无语。想到她明年也要嫁人了,说给她听听也无妨,遂小声说道:“似乎洞房那晚女子会受伤,还得见血才行,不然会被婆家嫌弃。”
秦笑笑震惊了,眼睛都瞪圆了:“这、这太可怕了吧……”
雪丫点了点头,也觉得很可怕:“是啊,说是被扎的流血,不知道是针扎的还是刀扎的。”
秦笑笑哆嗦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道:“雪丫姐,这、这是真的吗?难道是把新娘的肚子扎个洞,再把孩子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