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秦家人不信我,你也不信我吗?”周宝儿无奈的说道:“喜欢那小丫头是真的,想让她做滚床童女也是真的。”
小周氏的愈发不解:“就算喜欢,那丫头成了哑巴也不合适啊,你就不怕秦家答应了,孟家对你有疙瘩?”
周宝儿垂眸,无所谓的说道:“孟家答应让我选滚床童女,我选谁是我的事,他们不乐意有疙瘩,那是他们的事。”
小周氏知道外甥女对孟家这门亲事不满,苦口婆心的劝道:“宝儿,孟家已经是咱们能挑的最好的一户人家了,孟家二老的为人你也打听过,不是那等会磋磨儿媳妇的,只要你过了孟家的门好好过日子,日后肯定差不了。”
孟家在城里有铺子,不说大富大贵,比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强多了。孟家老爷子老太太也是有名的和善人,只要宝儿守好身为儿媳妇的本分,就不用担心受公婆的气。
要说哪里不好,就是那位外甥女婿了。两条腿天生一长一短,走起路来不利索;成过亲媳妇儿病死了,留有一个八岁的闺女;他自己也比宝儿长一轮,年纪着实大了些。
配这么一个有女儿腿还瘸的老男人,宝儿哪能不委屈?可是能有啥办法,宝儿的亲事让那对奸夫**拿捏的死死的,稍稍能过眼的亲事,他们根本不让宝儿嫁过去。
为了从宝儿身上捞一大笔彩礼,他们还专门给宝儿挑死了婆娘有一大堆儿女的老男人。要不是孟家许诺了比别家更高的彩礼,这对奸夫**恐怕还不肯给宝儿应下这样的“好人家”。
周宝儿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话里却带着无尽的冷意:“那对狗男女千方百计找来的亲事,自然‘差不了’。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把这笔债还有我娘的血债,跟他们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小周氏一惊,隐约间猜到外甥女交好秦家的原因:“宝儿,你想借秦家为你娘报仇?可那贱人是苗氏的亲妹妹,秦家不可能站在你这边。”
周宝儿噗嗤一声笑了,怕这个世间唯一会关心自己的亲人担心,她难得解释道:“小姨,我想交好秦家,是希望来日我找那对狗男女算账的时候,秦家能两不相帮,不然有他们插手,我报不了我娘的血仇。”
小周氏一听,反而迷糊了:“他秦家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还能插手咱们周家的恩怨不成?”
周宝儿淡淡的说道:“现在不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她来过秦家几回,也逢过秦老三几次,那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他日霉运散尽,定能一飞冲天。就算她预测有误,日后的秦家也差不到哪里去。早点打好关系,当个普通亲戚来往,对她百利无一害。
想到被整个秦家当作心头宝的小丫头答应了自己,在自己出门子那天过来送一程,周宝儿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这一趟,没有白来!
“你心里有成算就行,小姨都听你的。”小周氏知道外甥女聪明,仔细想了想觉得交好秦家不是件坏事,能膈应膈应小苗氏那个贱人也是好的。
姨甥俩相伴走到周刘村,小周氏叮嘱了周宝儿几句,就拐上另一条路往自家所在的村子去了。周宝儿一个人慢悠悠的往周家走,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刘村也是个杂姓村,比青山村大的多,一共有一百多户人家,其中周姓和刘姓是大姓,占了全村三分之二的人口。
因为不是一个祖宗的缘故,本村不同的姓氏之间常有通婚。像周宝儿的亲娘大周氏,家中就只有她跟小周氏俩姐妹,于是大周氏就在长辈们的安排下,招了刘姓的刘大勇上门,生下了周宝儿这个继承自己姓氏的女儿。
当年刘家子女众多,地里的出产不够一家人饱肚子。到了刘大勇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刘家连给他腾出一个独立的房间也做不到,根本拿不出彩礼给他娶媳妇。
知道周家要给大周氏招个上门夫婿后,刘家父母直接带着刘大勇找上周家。后来,周家就花了五两银子的聘礼,将刘大勇“娶”了回来。
大周氏的身子骨不太好,生下周宝儿后,一年中更是有一半的时间躺在床上。好在那时候周家老两口还在,加上周家家底还算殷实,刘大勇倒也老老实实的当他的上门女婿,一家五口人的日子也算得上和美。
变故就发生在周宝儿八岁那年。那年周家老两口相继去世,大周氏大受打击,本来不太好的身子愈发差了。
在小小的周宝儿手忙脚乱的照顾着重病的大周氏的时候,刘大勇却一反往日老实的模样,时常找由头跟大周氏吵架,骂大周氏拖累了他,甚至多次诅咒大周氏去死。
虽然大周氏的身子不好,但是仔细将养着活到周宝儿长大成人不是问题。可是身子再好的人,也禁不住枕边人的日日辱骂诅咒啊。即使小小的周宝儿尽其所能的照顾大周氏,大周氏的身子还是一日比一日败落下去。
在周宝儿十岁那年,大周氏没能熬过那年的寒冬,撇下最心爱的女儿撒手人寰。
周宝儿永远忘不了被娘亲一口黑红的鲜血喷到脸上的情景,她摸着自己的脸,仿佛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烫到心里的灼热。
在大周氏百日那天,周家却张灯结彩。刘大勇不顾周氏族人的反对,将同村的守了两年寡的小苗氏娶进周家,还把小苗氏不满五岁的儿子改刘姓记到了自己的名下。从此以后,周家就变成了刘家。
有人说,在大周氏还没死前,刘大勇就跟小苗氏勾搭成奸了;有人说,在周家老两口去世那年,刘大勇就钻了丈夫还没死的小苗氏的被窝,那个不满五岁的小崽子就是两人的奸生子;也有人说,大周氏不是病死的,是被刘大勇和小苗氏气死的。
那天之后,十岁的周宝儿彻底斩断了对刘大勇最后一丝父女之情,心里埋下了对刘大勇和小苗氏刻骨的仇恨!
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周宝儿一只脚刚迈进家门,就对上了刘大勇那张满是怒意的脸,边上是幸灾乐祸的小苗氏。
刘大勇模样普通,跟绝大多数庄稼汉没什么两样。曾经在村里人眼中,是个最老实不过的人,就连周家老两口在世时,也时常在外人面前夸这个上门女婿孝顺懂事。
就是这么一个“老实人”,在丈人丈母娘死后,气死了发妻,霸占妻家的房子和田地,在发妻死后不过百日就大摆宴席,娶寡妇小苗氏过门,对亲生女儿周宝儿,再无半点疼爱。
“一上午不见人,你又野去哪里混了?”刘大勇猛一拍桌子,借此表达他的愤怒,想把周宝儿吓住。
周宝儿却不是被吓大的,她取下头上的草帽,不紧不慢的说道:“去了趟秦家,邀姨夫姨母下个月初十上门喝喜酒。”
“啥?你说啥?”刘大勇还没说啥,小苗氏就炸了:“你个待嫁的姑娘,竟然跑到亲戚家里叫客,你还要不要脸了!”
周宝儿嗤笑:“我再不要脸,也比你这个在我娘尸骨未寒的时候,迫不及待睡我娘的床,还睡她的男人的贱人强!”
“小贱人,你再给我说一遍!”小苗氏气得脸都绿了,撸起袖子就要抽周宝儿耳光:“这些年老娘就是对你太好了,才纵的你不着五六!”
周宝儿压根不怵小苗氏,在她的巴掌落下来之前抬手截住,顺势把她的手腕往桌角上重重一磕。
伴随着小苗氏杀猪似的惨叫,她一脸嫌弃的松开手:“最好别惹我,不然刘富贵这个小野种‘一不小心’死了,你可别在我面前哭丧!”
说完,她看都不看抱手痛哭的小苗氏和气得跟要中风似的刘大勇,拿起草帽施施然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宝儿的房间,是死去的大周氏住过的,也是周家最好的房间。
那年刘大勇娶小苗氏过门,还被他用作新房。那天夜里,他正要和小苗氏洞房的时候,十岁的周宝儿在房门口用柏树枝点了一把火,把这两人当黄鼠狼熏出了新房。
当着看热闹的村民们的面,周宝儿放出狠话,除了她之外,谁敢踏进这房门一步,她就点火烧了整个屋子,谁也别想住。
刘大勇和小苗氏不信邪,死活不肯搬出去。等他们俩昏昏欲睡的时候,周宝儿当真把紧挨着新房的堆放柴火的屋子点着了,差点把这两人烧死在新房里。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刚没了亲娘的周宝儿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刘大勇和小苗氏被她放的两把火吓破了胆,连夜从新房里搬了出来,且再也没有找到机会搬进去。
将房门闩死了,看着房间里的摆设,依如娘亲在世时的模样,周宝儿眼里闪过一片晶莹,又很快被她隐去了。她绕过大床来到一排掉漆的老柜子旁,将柜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用剪刀撬起了柜子的底板。
从底板下取出一物,周宝儿没有急着将底板复原。她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一层一层揭开那物上裹着的油纸,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她细细的摩挲着,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娘,宝儿没用,没能守住您留给宝儿的东西……您放心,它们不会落到那对贱人的手上,那对贱人的安生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屋外,小苗氏捂着被撞的青肿的手腕,冲面色铁青的刘大勇发脾气:“你说你这个当爹的有啥用,这么多年连那个小贱人都治不住,让她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撒尿!”
刘大勇刚被周宝儿惹了一肚子气,眼下又被小苗氏指责,憋了半天的火气一下子拱上来了:“那你呢?你就在家里吃白饭,不能好好教教她?”
小苗氏尖声叫道:“这个小贱人是你女儿,跟老娘有啥关系?明明是她早死的娘没把她教好,你还好意思怨到我头上!当年你就该找个能教她的,祸害我干啥?”
小苗氏的嗓门一大,刘大勇酝酿已久的气势不自觉的萎靡下来:“老夫老妻的,你又扯那些作啥?下个月初十一过,这死丫头就不是咱家的人了,以后都不会在咱们面前碍眼,这阵子能忍就忍吧!”
刘大勇给了台阶,小苗氏就顺势下来了,没有揪着他刚才的指责不放:“这个贱丫头以为嫁到孟家,就能跟咱们一掰两清了不成?也不想想,没有娘家人撑腰,人家孟家会不会把她当人看!哼,老娘就等着她跪在咱们面前,求咱们给她做主!”
刘大勇恨恨的说道:“就让她嚣张这几日,回头在孟家受了委屈就知道咱们的好了!”
小苗氏对刘大勇的反应很满意,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等这个贱丫头出了门子,咱们就搬到她那间屋子里住吧,正好把现在住的屋子腾出来给老二,老二也该相看媳妇了。”
“成,她出门子当天咱们就搬。”刘大勇早就想搬到那间宽敞的大屋子住了,二话没说答应下来。
此时,还在做着拿捏周宝儿,抢她屋子的美梦的两人没有想到,周宝儿出嫁之日,就是他们全家被扫地出门之时。
不提周家的糟心事,秦家人在周宝儿姨甥俩走后,也讨论过周宝儿上门的目的。秦老爷子倒是猜到周宝儿不希望秦家插手他们周家的恩怨,却不知道人家的目的远不止如此。
秦笑笑知道滚床童女是做什么后,就跟林秋娘闹着要做一回。一是新奇,二是垂涎滚床童女的喜钱。自从头一回进城,把积攒了几年的钱花光后,她就对攒钱上心了。
至于夺得彩头的那笔巨款,她知道爹娘留着有大用,根本没想过动它们。
林秋娘被她缠的没有法子,就点着她的脑瓜笑骂道:“现在知道闹娘,刚才你咋不答应你周表姨?”
秦笑笑瞅着娘亲,嬉笑道:那娘去周表姨家,跟周表姨说说呗!
“你个小促狭鬼,竟敢看起娘的笑话了!”林秋娘没好气的拍了下闺女的小屁股,暗暗为她愈发灵透的心思感到震惊。
娘,你跟爹成亲有滚床童女吗?秦笑笑好奇的问。
“当然有了,是你大舅舅家的表姐。”林秋娘回道。
秦笑笑一听,一张小脸儿垮了下来,说出来的话差点把人笑死:为啥不让我当童女?是我不好看还是不聪明?
“妹妹,大伯和伯娘成亲的时候,我都没有出生,你也不知道在哪儿呢,咋让你当滚床童女!”大宝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跟妹妹解释。
见闺女一脸迷糊,林秋娘笑着解释道:“我跟你爹十一年前成亲的,你才四岁不到,你说你能当滚床童女吗?”
秦笑笑恍然大悟:我是爹娘成亲后,神仙才把我塞到娘的肚子里,所以赶不上当滚床童女哒!唉~神仙咋不早点把我塞到娘的肚子里呢,这样我就能给爹娘当滚床童女啦!
“哈哈哈哈~”‘看着’小丫头的童言童语,众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我的傻闺女哟!”林秋娘无可奈何的抱起闺女,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模样,也没法儿跟她解释清楚:“你二舅舅家的表哥用不了多久也要成亲,到时候娘带你看看人家的滚床童女是怎么滚床的。”
秦笑笑的眼睛蓦地一亮,欢快的应了下来。
林秋娘摸了摸闺女的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换作闺女没哑的时候,她定会跟二哥二嫂说一声,让闺女当侄子的滚床童女。如今闺女这样,再开这个口就不大好了。就算二哥二嫂和侄子愿意,快要过门的侄儿媳妇怕是心里膈应的慌。
中午,秦家的饭桌比平时丰盛了不少,不仅有一盆红烧雁肉,还有辣椒爆过雁杂儿。雁肉汤还在炉子上小火炖着,要到晚上才能吃。
去掉雁头雁颈雁脚和内脏,大雁的净肉就有十四斤。苗老太取了一半做成红烧雁肉和雁肉汤,光一道红烧雁肉就让包括赵绣绣和大黄在内的九人一狗吃了个痛快。
爷爷,明天还有大雁飞过来吗?秦笑笑轻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回味着雁肉的滋味,期盼着明天也能掉一只大雁下来,这样就有更多好吃的雁肉可以吃了。
秦老爷子可不想大白天的再掉一只大雁下来引人注意,用商量的口吻对小孙女说道:“大雁肉的滋味跟大鹅差不多,等明年开春了,爷爷抓几只小鹅回来给你养好不好?”
小鹅会变成大鹅,大鹅好凶呀,会啄三宝的屁屁。秦笑笑忧心忡忡的说道,很为小堂弟的屁屁担心。
之前村里有一只大鹅疯了似的追着三宝跑,把三宝的屁股啄的流血。这让亲眼目睹这一惨状的小丫头,对鹅这种凶残的大鸟产生了巨大的心里阴影。
“咳,自家养大的鹅不啄人,还能像大黄一样看家。”秦老爷子极力说服小孙女,只为打消她让天上掉大雁的念头。
那、那好吧,先养两只小鹅,小鹅长成大鹅不啄人,就养好多只。秦笑笑谨慎考虑后,决定先养两只试一试。
秦老爷子松了口气,只要天上不再掉东西下来,别说养两只鹅,就算养二十只也行。
第二天中午,秦家三兄弟果然结伴回家了。没想到不到十天的工夫,秦山和秦川竟然挣回了一两银子。
“我跟老二运气好,一进城就遇到了贵人。那位贵人是一个大酒楼的掌柜,知道我跟老二找活儿干,就给我俩介绍了好几个掌柜,我们就每天给这几个掌柜卸货送货。”
秦山抱着闺女喜气洋洋的说道,谁能知道短短几个月的工夫,那位帮过他们的采买管事就变成了得意楼的大掌柜呢!至于原来那个意图算计他们的大掌柜,不知道被刑掌柜挤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跟闺女那天说的话有关。
“说起来还是托了咱们笑笑的福,那位刑管事还特意问过笑笑呢!”秦川不知道彩头的事,便信了秦山的解释,以为是那次他带秦笑笑进城卖鸡蛋才跟刑掌柜结识的。
“装货卸货是苦力活儿,能挣到这么多,怕是从早干到晚吧?”苗老太更关心两个儿子,生怕他们为了挣钱就不爱惜身子。
“娘,就是装卸布匹啥的,干完了就能歇息,比地里的活儿轻松多了。”秦川安慰着老娘,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和大哥忙的连好好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
“是啊娘,刑掌柜人很好,不仅给我和老二介绍活儿干,还让我们住酒楼里,没有收我们一文钱呢!”秦山乐呵呵的说道,他力气比秦川大,倒是真没觉得辛苦。
“这刑掌柜真是个好人呐,下回你们进城别忘了带一筐鸡蛋送给人家。”苗老太见两个儿子就是瘦了点,精神头还是好的,便放心下来,无比感激关照两个儿子的刑掌柜。
秦山和秦川应了下来,就算苗老太不提,他们也是打算送点东西给刑掌柜的。毕竟以后进城找活儿干,少不得还要麻烦人家。
这一两银子,兄弟俩照例拿出一半给秦老爷子,剩下的两人就分了,一人二百五十文。
刚回到房间,赵草儿就把手伸了出来:“拿来,我攒着!”
“干啥干啥,这是我挣的血汗钱,我要自己拿着!”秦川急忙捂紧钱袋子,生怕赵草儿过来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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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儿没有重生,她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段位比赵绣绣不知高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