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女儿不孝,女儿不知道……女儿只知道听从外祖母的话……这是母亲的意思,母亲一直以来的意思,不只是我要听外祖母的话,母亲也听外祖母的话。”虞玉熙哭得泣不成声。
虞瑞文的脸色气得铁青,用力一拍桌子:“好一个钱太夫人,好一个钱氏……居然……居然……”
这话到最后他说不下去。
钱老夫人的可疑他现在已经很清楚。
钱氏的事情和钱老夫人必然是有关系的,和女儿也有关系,不管是钱氏之死,还是在灵堂上的事情,隐隐都透着和虞玉熙有关系。
但如果这事是钱老夫人安排的呢?
虞玉熙先是表示所有的事情都和钱老夫人有关系,又一再地申明她什么都听钱老夫人的,不只是钱老夫人这么说,连钱氏也一直这么说,虞玉熙自然是听从母亲的意思,所以,所有的一切她不知情,就算这里面有些不合理,也是她听了钱老夫人的意思。
不管是母亲还是她,早早的就觉得要听从钱老夫人的话,觉得钱老夫人一心一意的为了她们的好。
所有的责任都是钱老夫人的,不管是钱氏之死,还是后面灵堂上闹出的事情。
钱老夫人想让虞玉熙进端王府,这对她有好处,所以钱氏死了。
钱老夫人想把事情推到虞兮娇的身上,所以才有了灵堂之事,这事很明显钱老夫人插了手了,否则她身边的婆子不会畏罪自杀。
最可疑的就是钱老夫人……
这话解说起来入情入理,虞玉熙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有些疑问,在钱老夫人的压制下,她也不敢说什么,甚至全心全意地相信钱老夫人,毕竟钱氏生前也是这么说的。
“父亲……女儿错了,女儿错在不该全心全意地相信外祖母……女儿错在不该全听母亲的……之前女儿不理解父亲,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狠心,要这么对待女儿,可后来……女儿懂了……是女儿的错。”
虞玉熙继续哭道,泪痕满面:“女儿有错,过于地相信他人,不该不对父亲说起一些怀疑之处……不该自己没脑子,想想外祖母……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心思……女儿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也是因为心里有疾,若女儿就此到了九泉之下,也难见母亲。”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几乎就是直指钱老夫人就是一切的主谋。
是钱老夫人谋算了一切,害死了钱氏,对自己茫然地帮着钱老夫人做了一些事情,也供认不讳。
可以说一切都是入情入理,而且还说得极实诚,没有半点推诿的意思,该是自己的责任就是自己的责任,再不像之前用含糊的“误会”解释此事,话说得也极真诚,现在的表情也极痛苦。
虞瑞文觉得自己应该相信的,这些话每一句都让他觉得是真的,但他毕竟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小女儿和母亲一再地叮嘱过。
“你母亲的事情和你外祖母有关系?”
“女儿不知……女儿只是事后觉得怀疑,外祖母……外祖母没有女儿想象中的好……之前去钱府给舅母祭拜的时候……女儿……女儿听到一些话……关乎母亲的。”最后几个字,虞玉熙说得困难。
说完之后便对着虞瑞文用力地磕头:“父亲……女儿错了,都是女儿的错,女儿应该信的是父亲,女儿此生就算是死了,也万死难辞其咎……都是女儿的错,如果女儿不依外祖母所言,说不定……说不定母亲就不会死……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说完又大哭起来。
她原本就身体不好,这会又是大哭,又是磕头,演得诚心诚意,现在突然之间抬起头,正待要说什么,眼前已经一阵金星闪过,身子一软往边上就倒去。
耳边是丫环惊急的声音:“娘娘……娘娘。”
屋子里立时大乱。
封兰修已经到了院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撩起衣袍,脚下立时加快……
屋内窗户微开,带着寒意的风从微开的窗户中吹进去,即便是别人觉得不适,安和大和公主却觉得这种感觉很好,虽然冷了一些空气却是流动的,让人觉得清新。
原本安和大长公主还是大开着窗户,虞兮娇过来之后才劝她稍稍合上一些,安和大长公主的身体并不好,现在正在调理中。
不过比起才到宣平侯府,安和大长公主不管是哪一方面,都觉得好了许多。
虞兮娇摘了些花过来,挑了一个花瓶插着,送过来。
“梅花开得这么早。”看着浅黄色的花,安和大长公主感叹道,眼底露出一丝回忆,“是东边那一处假山边的那几棵梅花吗?”
“是那几棵,祖母记得可真清楚。”虞兮娇摆弄着花枝的方向,笑道。
“那是我和你祖父……当时一起种地,原本就比在京城的早开一些。”安和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那几株梅花上,眼中闪过一丝回忆,“这其实……也是你姑姑小时候一起栽的,她那会还小,只知道玩闹,差点把那几棵才种的梅花给浇死。”
“祖母,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虞兮娇好奇的问道。
“你姑姑……看着柔婉,其实脾气很倔……”安和大长公沉默了一下,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之后才道,“兮儿……你姑姑已经不在了,以后不管去哪里……你都要记得祭拜你姑姑,在我这里,你姑姑永远都没嫁……依旧只是我的女儿。”
这是代表她不承认这门亲事。
安和大长公主说完头缓缓地低下,掩去眼角的痛色,声音越发的低缓:“她只是我的女儿,就当成你这姑姑一辈子未嫁吧……南唐那边,不要再提起,如果不是这桩亲事,你姑姑不会……年纪轻轻就过世。”
对于南唐,安和大长公主是有怨的。
不管是在虞兮娇还是虞瑞文面前,这门亲事她能不提就不提,所有的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
她的女儿还只是她的女儿,也仅只是她的女儿。
“祖母,您放心,姑姑在我这里,也永远只是我们宣平侯府的姑姑。”虞兮娇柔声道。
未嫁之女可以在自家受祭拜,若是已嫁之女往往是去了夫家,不再受娘家香火,南唐嫡枝早就不在,也不可能有后人祭拜。
安和大长公主担心自己的女儿在地下受不得香火的意思很明显。
“好孩子,你……姑姑她在九泉之定会护你的。”安和大长公主的眼眶红了,伸手拉住虞兮娇的手,眼底慈和。
“祖母……”
“大长公主,侯爷回来了。”秦姑姑忽然从外面进来,打断了虞兮娇的话,神色严肃。
“他怎么了,又做了什么错事了?”安和大长公主放下虞兮娇的手,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后,没好气地道。
虞兮娇也看向秦姑姑,看秦姑姑的样子就知道是有事情,父亲只是去上朝,怎么会惹到事情?
心头重重一跳,安国公府的事情?
退后两步,站在安和大长公主的身侧。
“大长公主,侯爷带了……虞侧妃过来。”秦姑姑低声道。
“什么……他……”安和大长公主一拍桌子,气恼不已。
“不只是虞侧妃,端王殿下也来了。”秦姑姑继续道,实际上是端王陪着虞侧妃回府的,人既然已经进来,又有端王陪着。
“让他们进来吧!”安和大长公主定了定神,沉声道。
秦姑姑应命退下,不一会儿便带着虞瑞文几个进来。
看到母亲,虞瑞文满脸羞愧,上前行礼:“见过母亲。”
“见过大长公主。”封兰修神色从容温和。
“见过……祖母。”最后一个是虞玉熙,怯生生中带着些病弱,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好,手还扶着丫环,脸色雪地似的苍白。
等丫环再上前一步,她扶着丫环缓缓地跪了下来,整个人伏地,又哽咽着说了一声:“祖母……”
最后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余下眼泪一串串地无声落下。
虞兮娇在安和大长公主的侧后方,这个位置看得很清楚,虞玉熙额头处是青紫的,似乎之前就已经重重地磕过头,伤到了。
“端王客气了。”安和大长公主摇摇手,目光极平静地落在虞玉熙的身上,“侧妃娘娘不必客气。”
“祖母……”虞玉熙抬起泪眼。
“先起来坐下说话。”封兰修伸手亲自把虞玉熙扶了起来,扶到她一边的椅子上坐定,而后自己也在上首坐下。
虞瑞文看了看二女儿,再看了看面色沉冷的母亲,最后目光落在虞兮娇身上,想了想往虞兮娇这处靠过来。
“站住。”安和大长公主厉声道。
虞瑞文不得不停下脚步,“母……母亲。”
方才一路上过来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怎么就头脑一热同意虞玉熙回府探望自己母亲,怎么就同意帮着虞玉熙对母亲解释此事?
母亲有多讨厌钱氏,多讨厌钱老夫人,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你要去哪里?”安和大长公主冷声道。
“我……我站到兮儿处。”虞瑞文可怜巴巴地道,他现在不敢坐,觉得还是站着好。
“你就站在这里。”安和大长公主冷冷地道,下巴稍抬。
虞瑞文不敢违逆,只能往边上稍稍退了退。
“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安和大长公主问道。
“我……”虞瑞文方才一路过来,只顾着后悔了,现在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能说了?”安和大长公主冷笑。
“母亲……我……”虞瑞文呐呐地道。
不待他说话,安和大长公主拿起茶盏,掀起茶盖:“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