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图穷匕见
室内。
似乎是终于玩够了,至今仍然不愿报名的金某人终于开始解说来意。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言罢,他也不管孙少安同意与否,自顾自的就讲了起来,满是已完全掌控局面的自负。
“有这么一座小岛,远离大陆,避居海外,因为某些原因,比如战争什么的,陆续有很多人逃难来到这里定居。
小岛多山,而且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面是平原缓坡,人们在这里才可以乘船登岛,尤其这片地方河流纵横,土地肥沃,实在是不了多得的聚居之地。
但也正因为如此,经常会面临海盗侵袭,并不得长期安宁,于是大部分人开始深入内陆,另觅适合的栖息之地。
当然,也有贪图土地肥沃,往来便利,甘愿冒险也坚持留居此地的人。
久而久之,登岛的人就分成了两个部分,少部分居住沿海,大部分人避居内陆,慢慢的就形成了不同的文化。
多年以后,战乱平息,发展经济成为主流,沿海岛民利用靠近码头的地势之利,积极发展双向贸易,向内陆输入商品,同时也把内陆的特产发往岛外。
如此,沿海岛民拥有了远比内陆岛民更为富足和安逸的生活……
时间一长,沿海岛民发现有很多东西若是实现就地生产,获利将会更大,同样的,岛外的人虽然很喜欢岛上的特产,但也有诸多不如意之处,比如包装粗陋,产品原始,品种少且单一等等。
于是他们购买设备,就地建厂,期望获得巨利,岛外的人也愿意支持他们这样做,预付货款、提供设备,然后提供样品委托生产,甚至愿意投资合作。
但一落实,他们发现问题来了。
沿海岛民本就不多,而且大多都在做生意挣大钱,并不愿进厂做工,正因如此,工厂主有资金有技术有设备,但苦于缺少做工的人,开工严重不足。
开工不足,就挣不到更多的钱。
人口成了制约生产的关键问题。
可人从哪里来呢?
于是,他们把目光瞄向了岛内……”
孙少安打断金某人的话。
“为什么分地就能解决温饱问题?”
“发言要举手知道吗?万一打断了我的思路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听?”
孙少安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有些奇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下不为例啊……当然是劳动积极性大为提高……”
孙少安鄙夷道:“呵呵……”
金某人不满道:“你在‘呵呵’我是不是?你再插嘴我还不说了呢。”
孙少安妥协,“好,你说。”
“可就在这时候,有个村里的坏小子因为出过海,自以为知道些东西,用三寸不烂之舌鼓动村长只分少部分的坡地给家庭做自留地,留下大块耕地采用机械化生产提高效率,产出除了分粮,还积攒下一部分作为资本开办工厂,提高获利能力,这样,村民不但能多分一份钱,还能在工厂做工挣工资……”
“呵呵……”
“你又呵呵!算了,言而总之,你明白了吧,眼下改革了,开放了,要向工业化高速迈进了,接踵而至的就是城市化。无论工业化,还是城市化,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一言以蔽之,劳动力必须进入城市,参与到城市建设中去。
这一点很重要!”
说到这里,他举起酒杯。
“来吧,孙专员,咱们还是边喝边聊,话很长,夜也很长,我们且得聊呢,无酒助兴,实在说不完。”
孙少安心里越发怪异,刚不让说话,这会儿又邀酒,都是你的道理呗。
“好吧,故事我很爱听,今夜说不完,明天白天还可以继续。”
“那可不成!”
金某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使尽手段,也只拿到今夜的空挡,又好不容易才调开你的那些人……
对了,有几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他们难缠得紧,差点就失手了。”
“你怎么着他们了?”少安问。
“放心吧,没事,是县里的人出面控制了他们,要不还真搞不定。”
“谁?马国雄?”
“这个真不能告诉你,出卖朋友不是金某的习惯,孙专员得谅解。”
“那好吧,这是个好习惯,得支持。”
“爽快!那我继续说?”
孙少安示意请便。
“工业化就是城市化,城市是工业化的载体,是伴随着工业化进行的。
但工业化落实是有条件的,在既定的规划里,它还需要两种支持,一是劳动力,再有就是……”
“是市场吗?”少安问。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包含但不限于,我喜欢‘兜底’这个说法,很透彻!”
“意思就是泄洪区呗,治河讲究这个,我懂。”孙少安有些怒意了。
“孙专员勿恼,我说过,天道有序,日月轮转自有规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未来的幸福,现阶段吃些苦也是常有的事,局部服从于整体嘛。”
孙少安嘲讽,“是你们的未来吧。”
“冷静!孙专员,谈话要有氛围,你这样意气用事,咱就不好说话了。”
“那你说。”孙少安郁闷无比,一口闷了整杯酒。
“没想到孙专员还是好酒量,幸亏我带了两瓶,我说,你是不是给你那弟弟说一声,这酒能不能别卖那么贵,心疼死我了。”
“你还差那点。”孙少安翻了一个白眼。
“这不一样好阀。”
金不值一提气愤的争辩道:“他那是抢钱!我最烦被别人抢劫了。”
“金先生松海人?”
“你莫打听了,我是不会说的。”
“那总要有个名字吧。”
“你不是叫我金不值一提嘛,以后你就叫我金不提好了,这个简单些。”
“不如金不换好听。”
“还是金不提好些,有纪念意义。”
“那好吧,金不提先生,咱们是不是该继续了?”
“继续继续,你总打岔。”
“这次是你说酒的。”
“不平则鸣,都是你那弟弟害的。”
“金先生……”
“好,刚说到哪里了?”
孙少安觉得这位怕是个逗比,没好气的提醒道:“泄洪!”
“明明是说的兜底。”
“那是你的说法。”
“还想不想听?”
“好,你说。”
“天道有序,各在其位,这本是规划好了的,可是呢?你们倒好,又是青贮又是产业链的,后来又搞出来一个什么‘有限分田’,供销社不知是……好吧,先不说他们……”
孙少安不解的问:“这难道不是好事?”
“好个屁!”金不提爆粗口道。
看来,他是被伤到了,而且跟深。
孙少安有些想笑,“我们不是还有搞劳务输出嘛,很多人哩。”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金不提猛灌一口酒,然后把杯子重重的顿在桌上。
孙少安恍然大悟道:“你们这次在原西县搞风搞雨,目的根本就不是这里的生意,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然也!”
金不提鼓掌大笑,高声赞扬道:“孙专员好悟性!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样,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你只要网开一面,咱们今后就是最要好的朋友,嫂子的那个职业教育搞得也相当不错,毕业生进工厂就能做事情,咱们的合作空间很大的。”
孙少安摇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
金不提好言相劝。
“你为什么这么犟呢,与我们为敌,对你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我若说不呢?”孙少安冷冷的问。
“你不顾自己,难道也不顾你老婆和孩子?”金不提图穷匕见,只见他双手一拍,房间门忽然就开了。
他看都不看,双手拇指往后一指,说道:“这可由不得你!看见没,我带人来了,今夜这里我说了算!”
孙少安望见来人,一颗悬着的心忽然落地,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金烨,你这话该由我来说吧。”
金不提大惊失色,猛的回头。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