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无稽之谈在宾客之间私下传递着,安七娘听了一耳朵,便觉得怒火中烧,直接捅到安重华面前。
“什么灾星妖星!这起子乱说话的奴婢实在可恨!
若是我母亲在,非得将她们尽数提出去发卖了不可,没得凭她们污了重华姐姐的名声!”
安重华皱眉,“你都是从哪听来这些浑话?”
“哪还用刻意去听!如今来吊唁的宾客里,都传遍了。方才我往内院来这一段路,便有不下三四个小丫鬟在嚼舌根。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您给句话,我现在就去将她们教训一顿!”
屋子里的丫鬟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奴婢们忙着收拾郡主的行李,一时疏忽,竟然让府中传出这么难堪的流言,还请郡主降罪!”
能不难听吗?
老夫人出事后,郡主的自责和难过,所有人都看得到。
偏还有人拿着这点大做文章,这不是生生往郡主的心里面扎刺吗!
“奴婢这便去找出究竟是谁在乱传谣言!”
云娘咬牙切齿满脸凶狠,只待一找出来,便要将那人狠狠发落。
安重华眸光一凝,却并未如同她们想象的难堪愤怒,甚至她的情绪只波动了一瞬。
“不必大动干戈,暗中查探便可。”
这消息从内宅中传出来,大概是内宅中谁动了手脚,想让她名声差一点而已。
可会传得这般如火如荼人尽皆知,必然是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
如今临安城中人人都将目光放在庄飞云和储君之位上,谁会特意腾出手来抹黑安重华的名誉?
思来想去,也只有害死祖母的凶手,会有这等闲情逸致来转移视线。
“恒娘,这件事由你亲自来查,务必不能打草惊蛇。”
恒娘心头猛跳,惊诧地抬头。
触碰到安重华凝重的神色,才心中一沉,隐隐约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安重华又看向一侧的安七娘,“你不是一心想着要去侍奉庄飞云?可是雷郁不太尽心的缘故?
怎的你如今还做着姑娘打扮?”
安七娘神情一窒,霎时手足无措。
想要求安重华帮她,却又羞耻得开不了口。
要一头往富贵地扎的人是她,见势不好想开溜的也是她。
要她来张这个口,真是羞也羞死了。
任她如何扭捏,安重华只故作不知。
这次若不将安氏族人好高骛远、趋炎附势的臭毛病给改了,日后只会贻患无穷。
“雷郁一个外姓人,自然比不了自家人上心。也罢,如今祖母过世,也不好操持这些事。
不过你毕竟是旁支的姑娘,守孝三月后,我再替你亲自将此事办妥。”
安七娘一张俏白的脸,霎时涨得面红耳赤,口中吭哧吭哧,既不言谢,也不敢拒绝。
安重华索性挥手让她退了下去,只说让她安心等着,定然不会让她失望。
天知道,就是她这个态度,安七娘才安不下心好吗。
好在,安重华很快就没时间管她了。
安老夫人被她克死的消息一传再传,不过一两日便愈演愈烈。
说起来,也是她的经历实在太过传奇,才让这些流言被百姓所关注。
当这些流言传到庄飞云和安清和耳中时,安清和只觉痛快至极。
克死那老婆子最好不过,让她往日偏心。
最好安重华再克死几个人,彻底坐实那灾星和妖星的名头。有这霉运缠身的名号在身上,看她还如何嫁人!
庄飞云却是一派暴怒,坚信自己是被她克了气运,犹自想着找人到皇帝面前说情一番。
当即无比自然地伸手:“再拿些金银珠宝和稀罕物件来给我,我再找人疏通一番。”
安清和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推脱了几句。
便见庄飞云勃然大怒一把将她推开,径自去她房子里翻找起来。
“我早就说过,些许身外之物,等日后我重新做回皇子,你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安清和简直欲哭无泪,“被赶出宫的时候,本就没带什么东西在身上,殿下……夫君又怜惜林曼桃受了伤,给她买药治伤。
前几日找人说情也送了不少银钱出去,如今我身边哪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宅子不过丈把宽,庄飞云没一会就翻了个遍,除了几只样式老旧的首饰之外,别的却什么也没有。
他恨恨道:“那个韩震不是跟你合伙做生意吗?做了这么久,总不至于一点银子也没有吧?”
说起这个,安清和心痛更甚。
那几个铺子此前的确日进斗金,可庄飞云被贬后,她也失去靠山。
那些曾被她挤兑得开不下去的商人如今又联起手来,各出奇招将生意抢了回去。
韩震虽说有几分做生意的本事,可跟着安清和后,不但尽失人心,脑子也似是糊涂了不少。
被联手打压得毫无还击之力,甚至还惹得大庄其余商户对其群起而攻之,已然连累了其他城镇的生意。
韩家原本是大庄第二的富商,经此一遭,竟将韩家的本钱败得差不多。
如今韩氏家主亲自来临安,将韩震压回老家,要废除他继承人的身份。
临安这一摊烂泥,由着安清和一个人处置,哪还有钱赚。
庄飞云自是失望不已。
往日看安清和,不但温婉柔顺,更是个日进斗金的贤内助。
没想到一朝失势,她的温婉柔顺变成了懦弱无能,日进斗金也只是镜花水月,全然经不起推敲。
此时此刻他竟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了安重华的强大和镇定。
若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她,想必能将一切都打理得清楚明白吧。
此时他还抱着能重临巅峰的幻想。
并不知道这种后悔莫及之感,会在日后的岁月中,一直伴随着他,直至他临死前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