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悬有些急不可耐地起身往两间房的间隔处走去。
安重华平淡冷静的声音,却能够激起人心底的澎湃勇气和欲望。
他渴望着走得近一点,渴望透过木制的隔断,看清安重华此刻的模样。
她的眼,一定是耀目而坚毅,如上好的明珠一般,看一眼便会让人生出无尽的勇气。
片刻后,隔间才有声音响起,却不是安重华。
“郡主深谋远虑心思缜密,我等实不能及也!然,与郡主同生于大庄,实在是我等之幸。
既然郡主有志于此,日后郡主新政推行,我等能帮得上忙,定然义不容辞!”
“正是,郡主大可尽情吩咐。”
许言还在担忧户部不配合,新政推行困难重重,此刻便有免费的劳动力上门。
在朝堂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新政就依靠着这些贵女们庞大而高效的关系网迅速铺开。
黄昏时分,安重华才回到府中。
入内之时,竟与林御史的夫人迎面遇上。
她连忙上前行礼问安,却见林夫人脸上神情尴尬无比,寒暄了几句,便如身后有狗撵一般飞快地走了。
安重华心下生奇,好在云娘消息灵通,凑到她耳边嘀咕一番,她才知道林夫人竟是来说亲的!
说亲之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她的庶妹安清和。
这倒是奇了。
安威云是兄长,他还没说亲事,哪户人家会不顾长幼之序,这个时候上门为安清和说亲?
“奴婢听青山院的小丫鬟说,林夫人是为国子监祭酒金大人家的公子来说项的。
国公爷没有明着拒绝,但实则对金大人的家世并不满意。”
金家,莫不是金文恒?
这倒是了,金家虽有国子监祭酒的职位。
清贵有余,权势却不足,安国公自认次女乃当世奇姝,打着奇货可居的心思,自然不会轻易许婚。
只是金家嫡子娶安国公的庶女,算得上是低娶,被安国公这般拒绝。难怪林夫人一脸见鬼的模样。
林夫人出了安国公府,立即便去金家回话。
金夫人与她是嫡亲姐妹,两人素来亲近,她说话便也省去许多委婉之词。
“什么?不同意?”金夫人猛地站起来,尖锐的声音几要将杯盏震碎。
“若不是文恒一门心思要娶她,在家里闹了这么些时日,一介庶女我是连一眼都不会多看。
他竟还不识好歹地拒绝?”
林夫人尴尬地擦了擦额汗:“女子矜持些本是常事,再怎么恨嫁也没有说上一次就成功的。
过几日,我再往安国公府走上一趟便是。”
“你这次去,可见到那个安清和了?”
林夫人点了点头,“见到了,是个美人胚子……”
就是为人矫情了些,说话时,眼睛都顶到了额头上。
自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
如今金文恒为了娶她,在家不吃不喝,人都魔怔了。
金夫人对安清和本就天然带着几分不满,自己又何必说这些话让她闹心。
“美人胚子?也就是不丑而已吧。”
金云桐神情冷淡走入室内。
“比之她姐姐安重华的高贵华美,安清和不但长得小家子气,为人更是气量狭小,刻薄嚣张。
若她进了我们金家的门,家里日后定然永无宁日。”
“云桐,休得胡言乱语。
就是你太过计较,那日跟人产生口角,你弟弟才会如此心焦。
若你那日能大度宽和些,今日提亲也不会被拒绝。”
母女二人吵架,林夫人脸上尴尬之色更深,“唉,云桐也是直性子,日后相处多了自然会知道。”
“夫人,”门外一丫鬟神色匆匆地小跑进来。
“少爷打发我来问,问安家三姑娘愿不愿意,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金夫人只觉额头烈烈作痛,太阳穴处鼓噪得几乎要跳破皮囊了。
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而出,“我怎的生出这么一个孽障!
为了一个女人不吃不喝自毁己身,这不是生生剜我的肉吗!”
金云桐猛地一拍桌子,“他要不吃不喝寻死就让他去!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儿?哭闹不止便能得偿所愿?
今日他用自身威胁父母为他说亲事,来日便会换汤不换药地哭闹要更多东西。
欲壑难填,母亲总有力有不逮之日。届时难道要拿命来换吗!”
“你别这样说你弟弟……”
金夫人似是伤心到极点,哀哀地哭了起来。
金文恒素来懂事,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跟家里闹翻。
云桐说得有道理,可那是她的儿子,再多道理,难道她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吗。
不过是一个女人一门亲事而已,她办得到。
“你去回禀少爷,安国公府答应了,让他养好身子,过几日母亲就上门提亲。”
“母亲!你这样纵着他,有朝一日他要的不是女人而是要杀人放火,母亲又待如何!”
金云桐疾言厉色,金夫人却哭着置若罔闻,丝毫不知日后竟一语成谶!
片刻后,那丫鬟去而复返,“夫人,少爷已经冷静了许多,如今正在吃饭呢。”
金夫人脸上一喜。
那丫鬟又道:“少爷说了,一会用过饭要亲自去安国公府上探望三姑娘,还说要大小姐上门向安家三姑娘致歉。”
金云桐本就冷厉的脸,此刻冰得几乎能结出霜花。
“母亲为了儿子能放下自己的身段,是否也要女儿豁出脸皮不要?”
金夫人眼眸含泪,目带祈求地看着她。虽未开口,可金云桐一腔汹涌的怒意逐渐冷却下来。
她自嘲一笑,“母亲若真这般是非不分,便也不是我母亲了。
你愿意纵着金文恒,那便纵着吧,我倒看看你能为他兜底到什么时候。”
见女儿跟自己这般生分,金夫人只觉心如刀割。可在她心里,终归是儿子更重要。
“妹妹,文恒要去安国公府,这可如何是好。若叫他知道安国公并未答应亲事,只怕又要闹了。”
她如此宽纵儿子,对女儿却如此冷情,林夫人心中也百般不自在。
突然觉得自己蹚这趟浑水实在有些不妥,便敷衍着推脱道:“文恒毕竟年轻,姐姐多哄着他,等安国公府松口再让他出府吧。”
金夫人本想跟自家丈夫诉说一二,请他去找安国公说项。
谁知今夜金父竟彻夜不归,直至第二天早朝,众人才知朝堂之中又发生了惊天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