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他轻咳一声,脸上尤带薄晕,“圣旨上,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
朱蔚月不动声色地回神,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的婚事,我会亲自打理,你若有什么想法,尽可来信与我说明。”
朱蔚月心中重重一跳。
看向他温文俊秀的脸,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又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无话,策马到了城外。
朱蔚月勒住缰绳,往临安城中看了一眼。
圣旨紧紧捏在手中,苏枫激荡的心情平复些许,如今也有心思跟朱蔚月聊上几句,“你在等家人来送行吗?”
朱蔚月摇了摇头。
她明面上已然跟朱府决裂。
她等的那人,想必不会来吧。
二人相交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那人是一个守信的商人,交易结束,二人也算银货两讫。
“我只是看看这临安城,此去双山,不知会呆上多久……”
“朱姐姐,走得好快!”
听到这清越如刀戈激昂的声音,朱蔚月话音一止,脸上漾出几丝愉悦生机。
她来了!
立即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安重华从马车上拎出几个行囊,“山高路远,朱姐姐可千万小心己身。”
她凑近几步,压低声音打趣:“毕竟朱将军若出事,我这个‘预言之人’只怕也要承受天子之怒。”
苏枫没听清她们后面的话,只是看到那几个行囊,有些懊恼地以扇轻敲额头。
“瞧我,着急忙慌的,竟忘记为你收拾行李!不如你在此等上片刻,我立即去城中采买。”
“不必,”朱蔚月连忙喊住他,“一路上有驿站,不需准备什么。
再说,往年我也跟爷爷和父亲上过战场,你们不必担心我。”
安重华轻轻拍了拍包裹,“我有许多话,没来得及和姐姐说,尽数写在信纸上。
女儿家的闺房话,还请姐姐独处时再看。”
知她此行时间紧迫,安重华并未过多寒暄嘱咐。只是她这般体贴,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
朱蔚月刚将行囊绑在马身上,城门口又陆陆续续驶出了好几架马车,“朱将军,我等为你送行来了!”
竟是那日到安国公府上拜访安重华的那一群贵女。
当日她们见安重华在宣平侯夫人面前懦弱之姿,便对她生出轻视。又对粗鄙行武的朱蔚月避之不及。
如今见朱蔚月封了定远将军,又听闻是因安重华预言之故才有这等前途,无不后悔当日势力之举。
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什么清高都被她们抛诸脑后。
各个都想在安重华面前露个脸,也好分上一杯羹。
“大庄朝还从未有过女将军,朱姐姐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此事当浮一大白!”
瞧瞧这帮贵女,不但在衣香云鬓的名利场如鱼得水,如今夸起往日看不上的人,竟也这般真诚。
“莫说大庄朝,便是九州大陆,朱姐姐也是头一份,实在是女子楷模!”
安重华悄悄掩唇一笑,上前解围:“诸位,朱将军赶路在即,大家若真想为她庆贺,不如等她凯旋之日再醉饮一场。”
有她这句话,朱蔚月才得以脱身。
临行前,朱蔚月又回身叮嘱:“若有难事,便写信给我。”
二人因利而聚,此刻却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马蹄远去,踏起的灰尘逐渐模糊了她的身形。
贵女们又聚在安重华身侧,“听说郡主在陛下面前有过预言,这预言是什么,不知可否与我们分说一二?
虽说我等都是闺阁女子,可对大庄之心却不输男子。”
“我预言,朱将军此战必胜。”安重华在众人的目光中坦然微笑。
她将西凉进宫的时间地点和行军方式都写在信笺之中。
朱蔚月只要能将双山军纪整顿一肃,西凉之危应可迎刃而解。
贵女们不知内情,此刻全然被安重华身上耀目的自信所折服,不禁更坚定了要讨好她的心思。
贵女之中为首的胡瑶仙爽利一笑:“郡主吉言,想必朱将军此行必然功成名就。”
这般说着,又有人扼腕叹息。
当日她们迫不及待离开安国公府,没想到让朱蔚月捡了这个便宜。
若当日讨好了安重华的人是自己,如今立功的人岂非也是自己?
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胡瑶仙又道:“听闻郡主欲推行新政,博才大略实在令人佩服。
我等都是临安女子,且容我说句托大的话,本就该彼此扶持。
郡主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可吩咐我等。”
“正是!”
此时无人再以家世和根基来看轻她,盖因她能力卓绝,又乐于提拔他人。
小到户部主簿,大到五品将军。放眼整个临安,谁会拒绝与她交好呢?
“多谢胡小姐美意,”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她,原本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
“只是我在户部这些日子,人事公务已然肃清,户部如今人心齐聚,誓要壮大庄财力。”
她话音微微一止,语中带着傲然笑意:“户部本就人才济济,又有陛下眷顾支持,实在无需旁人忧心。”
贵女们有些尴尬地互相对视了一阵。
“郡主实在太过客套,”胡瑶仙接过话头。
“听闻郡主的新政陛下已然批复,新政推行事务繁杂,郡主这般说法,可是对我等不信任?
我等才干虽不如郡主,可做个跑腿使唤的,定不会误郡主的事。”
安重华没想到,她竟这般舍得开颜面。
她父亲胡珺是临安有名的青年俊才,相貌翩翩,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担任户部右侍郎。
难怪她对户部动向了若指掌。
且她母亲乃临安百年世家谢氏嫡长女,胡瑶仙是二人独女,家世可谓既清贵又有实权,是临安顶级贵女之一。
前世庄明盛登基后,便纳了胡瑶仙入宫为妃。她们二人在后宫中,还算处出了一些姐妹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