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门口,黄觉骑马将安重华拖行至宫门口,在她身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庄明盛,你的皇后,我给你留着!让大军退下,我便不杀她。”
“清和在哪里!”
庄明盛和安威云看也不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安重华,异口同声地问道。
安重华吃力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过去。
一人是她相伴数年的丈夫,一人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本该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此刻,他们心心念念所要营救的,不是她这个为大庄贡献生命的皇后,而是安清和!
黄觉低沉沉地笑了:“什么清和,整个朱重殿抓到的女人里,没有你们说的人。”
可笑!可笑至极!就连这个逆贼,为了维护安清和,连命和近在咫尺的大业都愿意抛弃!
庄明盛确认了一遍安清和不在黄巾军手中,才将眼神施舍给血迹斑斑的安重华,阴狠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些年来,朝臣皆说他靠妻子才能登上皇位。
平日议事,朝臣更是事事都要过问安重华。
就连此次退首渭城,那些老臣也数次哭叹安重华困守临安有多么伟大。
安重华活着一日,大庄臣民只知安皇后,不知有他这个皇帝!
如今她衣衫不整,不知受了什么侮辱。又容颜残败,大庄岂能有她这样的皇后。
良久,庄明盛扬起左手,微微虚握成拳,大喊一声:“放箭!”
竟是要不顾安重华的安危,跟黄巾军一起尽数击杀!
安重华瞳孔一缩,竖子尔敢!
她乃凤星降世,出生时天有异像,凤凰清鸣举国可闻!
国师批她天生凤命,有一统九州之能!而庄明盛当初不过是最不受宠,被人踩在脚底的废人九皇子!
若非自己被他的痴恋打动,替他谋划一举推他登上皇位,他早就成为一坡黄土死在深宫倾轧之中!
他竟然敢!
万箭齐发!
安重华叱问的话语堵在喉咙,胸口早已被箭射成筛子。
不,她不该死,安重华感觉生命在飞快地流逝,却仍不肯倒下。
远处,安慕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她视野中。
“住手!住手!谁允许你们放箭的!”
安慕焦急的神情逐渐清晰,明明征战沙场多年,他却依然清俊如少年郎。
他这般艳丽的长相,在这冲天箭阵中,好看得让安重华眼眶都在发烫。
他满脸惶恐,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已丧失,竟毫无防护冲进箭阵,费力舞动着手中的利剑抵抗。
“郡主!”安慕紧紧地抱起安重华,试图用肉体替她阻挡射来的箭矢。
安重华听他这样喊自己,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人人都喊她皇后,只有安慕,固执地喊她郡主。
这个洗马奴,还是一如既往地……愚蠢……
而……忠诚……
……
“郡主,郡主,醒醒,马上就要到千秋殿了。”
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她眼前,竟是被当众斩首的雨娘!
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宫门口被万箭穿心射杀而死吗?
“郡主睡了这许久,是不是昨夜累着了?”
她谨慎地扫视一圈周围,目光落在雨娘手中的茶盏之上。
这套青釉斗笠茶具,在她六妹妹被迫出嫁北戎和亲时,被愤怒之下砸碎。
如今,却是完好无缺的模样。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
她颤抖着手,装作不经意地抚过自己脸颊。
这是完好无损的一张脸,没有前世备受凌辱的象征,没有崎岖不平、翻卷凸出的疤痕。
安重华不动声色试探道:“无足轻重的小宴而已,何必如此慎重其事。”
雨娘笑道:“郡主眼中是小宴,可无数贵女听说北戎四皇子天人之姿,都想着一睹美男子风采呢。”
北戎四皇子?
此刻她终于确信,她重生了。
重生在她十五岁,北戎战败议和,在千秋殿举办盛宴那一夜。
亦是大庄盛世逐渐闭幕的开端。
这一夜之后,北戎彻底记挂上大庄的繁盛,誓要挥兵南下,攻下大庄这片繁华都城!
这一夜,北戎四皇子公然挑衅求娶安重华,被拒后退而求娶安家二房女儿,大庄皇帝无奈应下。
“郡主,宫门到了。”
安重华睁开眼帘,眸光沉沉。
前世血仇,日后再一一清算,当务之急是从今夜的宴会中,让安家的姑娘全身而退,摆脱和亲北戎的命运。
安重华自车内探出身子,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艳若灼灼海棠的芙蓉面。
那人眉心一点红痣,宛若观音莲下童子。明明长得极为艳丽,眸光却氤氲出一寸一寸的娇羞怯意。
见她出来,连忙跪倒在地,以身作梯,待她下马车。
安慕?
不,他此时还是安国公府的洗马奴,安慕这个名字,还是后来他投身军中,自己取的。
见她迟疑片刻没有动作,跪着的奴隶抬起头,仰着一张小脸,眼里泛着些许惊慌。
似是不知自己哪里惹怒了她。
安重华胸口一窒,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她酒醉在昭鸾殿。
彼时打了胜仗的安慕大着胆子潜进来,跪在她床榻前,也是这样仰着小脸,眸光似被水雾侵染,湿漉漉地一片。
嫣红的嘴唇冲她可怜巴巴道:“郡主,疼一疼奴才吧。”
两张脸穿越时空奇异地重叠在一起,安重华被自己的联想惊出一声冷汗,扶着雨娘下了马车。
“姐姐叫人好等!”早已下了马车的安清和,领着二房的两个女儿袅袅婷婷站在一侧。
“莫不是为了要见九殿下,刻意打扮去了?”
熟悉的阴阳怪气和楚楚可怜的神情,几乎是瞬间让安重华杀意翻涌。
“若不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就将嘴闭上。安国公府颜面不多,有一大半都要败在你的口舌上。”
安清和脸色一沉,却只能忍气吞声。
【系统,你什么时候能将安重华的全部气运都给我!她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我一刻都受不了了。】
安重华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