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爹沉下了脸,武崇玉顿时低下了头,虽说自小受武柲溺爱,但武柲久居高位,那份威严的气息不是谁人面对他都能若无其事的,更何况武柲那身后的各种光环中还有一道用无数死人的鲜血染得殷红的光环,总会让人感受到一丝丝的不协调。武崇玉一个小孩子,顿时被这份威严所震慑住了。
看到儿子低下了头,武柲说道:“今日的课业可完成呢?”
武崇玉垂下头颅,低声道:“回阿爹,已经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差多少?”武柲问道,当然对这样的问话,他是有无奈的,偷窥自己女儿练武,被儿子发现,总要有一个由头来解这一场尴尬。
武崇玉顿时如一根霜打的茄子一般,直接蔫了。
武柲便训斥道:“你如此吊儿郎当,将来如何成才?你看看你,你什么打扮,穿衣也没个正形,你要再这样,往后月钱减半!”
魏王府的每一个人,即使是刚出生的婴儿都会有月钱,这个钱并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增加,不分嫡庶,但有额外奖励,比如小发明,小创造等等,这也是武柲为了激发孩子们的创造能力。
武崇玉如今十岁,那么他的月钱每月只有一贯,直到十六岁,他的月钱才会涨到两贯,十六岁之后,便不会再涨,甚至武柲都鼓励自谋出路,比如游历天下,增长见识。
至于为何如此。也或许是武柲一直以来的一个遗憾,他没能在年少之时游历天下,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到今日,游历天下已经成为不可能了。
武崇玉享受了一贯月钱的福利才半年,自然不会跟钱计较,更何况母亲宇文素娥的月俸也要照顾其他弟弟妹妹,是不可能给他的。再者如今的他要是伸手向母亲要钱,那他还怎么在弟弟妹妹们面前抬起头呢?于是便连忙躬身道:“父王息怒,孩儿知错了!”
武柲顿时大怒。道:“知错,知错。你每次如此,我每日事情繁多,也管不过来,晚上叫你母亲来书房!”
说罢。大袖一甩,三两步便跨出了幽泉院。
当武柲出了院子后,武幽珑偷偷摸摸地从练功房里跑了出来,她拍着胸脯道:“还是哥好,要不是你,妹妹我肯定要被发现了!”
武崇玉顿了顿,想到今晚定要挨母亲的骂,便哭丧着脸道:“你是躲掉了,你哥哥我可惨了!”
武幽珑娇笑道:“谁让你是我哥。你不在我前面挡着,难不成你要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武柲出了幽泉院,便有些奇怪。这宇文素娥去了哪里呢?这个年代,女人虽参与社交,但却不会不通知自己男人,不然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当然公主级别的除外,任何时代皇子公主都是有特权的。
回到书房,他便让刘令娴煮壶茶来。随后便斜靠在了圈椅中,闭目养神起来。他得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他该如何进行。
庐陵王一家已然进京。那么不可避免的,皇储问题会再次被提上日程,那些依旧盼望着庐陵王重掌皇权的老臣和一些李唐勋官之后,一定会支持庐陵王的。因为皇嗣李旦和武氏的矛盾是很大的。如果立李旦为太子,那么女皇便早立了。
吴王武承嗣身体多病,不是长寿之像,梁王武三思城府虽深,但多谄媚奉承之能事,被百官所不喜。如今只剩下了魏王武柲,不论是天下声望,还是在军中的威望,魏王都是如日中天,更何况他掌管天下兵马,这无论是谁,都会认为皇储定会是武柲。
但女皇一日没有开口,没有册书,便什么也做不得数。而如今,庐陵王的到来,又增添了不少变数,这个变数终极原因,还是庐陵王曾经是先皇高宗皇帝册封的皇储,而且也依礼继承了皇位。忠于李唐之人,自然会力挺庐陵王,也会为庐陵王成为太子而争取,为了从龙之功,甚至可能会不惜项上头颅。
该如何破局?武柲丝毫没有思路,本来想以契丹之乱来让女皇尽早做出决定,可契丹实在是不给力,连一个河北都打不下来,而且由于武攸宜的牵制,始终不出魏州涿州一带。这让武柲大失所望,他不得不重新制定策略,但忽然之间女皇召回庐陵王,再一次打乱了武柲的思路。
但即使如此,武柲不会放松警惕,如果女皇果真要还政给李氏,那么他真还得上演一次“玄武门之变”。如今驻守玄武门的是千骑中郎将武攸止,武攸止是最早跟随武柲的人,才能不足,但却十分忠心。何况千骑五个朗将都是武柲的人,更不要说整个左羽林卫了,几乎被武柲所掌控。再过一段时间,右羽林卫的六千兵卒被薛讷整顿之后,那么右羽林卫也能握在手中。
如今武氏族人充斥在军中和朝中,除非女皇真的要还政,不然是不会撤掉武氏族人的。不然,那么女皇这一生又倒回去了,她所建立的武周又该如何解释呢?
当然,不排除女皇的这一种可能,历史上的武周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也依旧被历史学家认为是李唐的延续和过渡。武柲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在不清楚当时原本的历史中女皇究竟为何还政的原因的情况下,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他都必须考虑在内。
刘令娴端着一壶茶走进了书房,看到男人正在闭目沉思,便轻轻放下了托盘,倒了杯茶,然后缓缓走到武柲的身后,双手搭在了武柲的肩膀上,十分轻柔得拿捏起来,她已经十分熟练这种手法了。
不多时,宫中传来了消息,武柲打开纸条一看,便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便把那纸条直接扔进了炭盆,噗嗤一声,纸条顿时化为灰烬。
庐陵王被封忠王,其小女儿李裹儿封为安乐郡主,忠王住进了原王府。
李显的王府在积善坊,在积善坊的正街北侧,对街便是李贤王府,以前李贤和李显搭台斗鸡的时候,堵了整条街。高宗和还是皇后的女皇曾观赏过。如今王府虽在,李显回来了,可李贤死在了巴州。
忠王李显一家在王府门前下了马车,李显拉着韦妃的手,说道:“娘子,十多年相伴,今日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从此往后,府中之事,你说了算。”
韦妃也是颇为激动,今日见女皇,她已经准备好被抛弃的准备,可没想到李显封为忠王,裹儿也封了郡主,而且看样子,女皇很喜欢裹儿。她听到自家男人如此说,便埋怨道:“你啊,如今再也不用害怕了吧,阿郎,咱们进府吧。”
看到满脸欢笑的孩子们,韦氏说道:“孩子们,进府吧!”
李裹儿看着自家的府门如此气派,也不禁满心欢喜,便拉着李仙蕙的手说道:“姐姐,我好高兴啊,咦,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呢?”
李仙蕙没有作答,但顿时吸引了家人们的注意,忠王李显问道:“仙蕙,你为何闷闷不乐呢?你放心好了,等过段时间,你们的册封都会下来的。”
李仙蕙欠身道:“爹爹,房州虽贫穷,可没有朝中的尔虞我诈,我们一家人生活虽苦,却也无性命之忧,今日一进城,便有暴民闹事,那城门躺着的尸体,让女儿深感担忧。还望爹爹和母亲慎重!”
顿时,李显的脸色变了变,其他人也都露出了不快,韦妃苦笑一声,道:“女儿啊,娘知你识得大体,但今时今日,也应该高兴才对,别苦着脸了,随娘进府吧。”
此时,从府中走出一人,是一个年老的太监,只见他躬身道:“奴婢王府管事王二拜见忠王和王妃!”
李显面容一喜,看样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通知到府中了,便问道:“王管事,这府中都有些什么人?”
王管事依旧躬身道:“回殿下,王府中除了老奴之外,并无其他人,詹事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来清扫一次。殿下请入府,适才奴婢在寝殿已经点上了炭盆。”
于是李显一家便踏进了府中,诸子诸女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皇家府宅,一时间惊呼连连,李裹儿更是硬拉着李仙蕙的手奔跑起来,丝毫不会因为适才的不快而放弃了欢乐。
李显很忧伤,当年在府中的一切历历在目,当年的他和二哥,太平公主,还有武柲都经常在府中聚会,那时二哥依旧在,武柲也只是一个侍读而已,可如今太平也成为了侍读的女人,那侍读却成为了亲王,成为了天下公认的储君。
如果要说李显不恨,那是自欺欺人,可经历了被废之后的这么多年,能不能再当皇帝他已经不是很在意了,他只想安安乐乐得生活,能够安度晚年。
韦妃没有在王府中生活过,因为她是李显为太子之时纳的妃子,她看着这偌大的王府,却毫无人气,心中有些不舒服,这个家还得添置不少东西,这一月也已经过了领月俸的时间了,王府哪儿来的钱粮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