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斑驳的府门,一股荒凉凄冷之意扑面而来。那残破的瓦当,精美的窗棂,无不说明,这处宅院曾经是多么地精美。
总的来说,这处宅院总共三进,院墙已坍塌,木结构的房屋都已腐朽不堪,檩子上都长出了新芽,枯竭的人工湖里,长满了青苔和荒草,偶尔几只兔子在草丛中奔奔跳跳,颇为欢快。
武清要不是看在那三百根杉木的份上,他真想抽那县令几巴掌,这房屋全都腐朽完了,全都得重建,就这上元县的地皮能值三千贯?这帮黑心的贪官!要是以前的金陵城的话,还说得过去,如今这么一个大县就是因为曾经是都城,而遭到了压制,连县令都才是七品。武清心中不满,但还是得先看看那三百根杉木。
曾经的江宁仓数十座粮仓依然高高矗立在清溪河畔,如今却连一个看守的兵卒都没有,只有在一个仓门里,一个老者摇着蒲扇,躺在凉席上晒着太阳。
主薄没有理会那老者,直接带着武清去了左手的一间仓库,仓门并没有上锁,推开仓门,一股*的气息直钻鼻腔,武清心中一暗,那些木头可别都腐朽了!
走到仓库深处,武清这才看到,那杉木果然摆放地整整齐齐地,依然完好无损,武清心中这才露出笑容,从下往上看去,足足有十米高,每根檩子都将近三尺粗,这正是做檩子的好木材啊。
“还好这木头没有腐朽,大人,这江宁仓现在都是空的?”武清有些好奇。
主薄苦笑一声,说道:“小时候听乡人说,这里还有两三个仓的粮食,后来就逐渐被倒卖光了,如今只剩下了这些木头了。”
主薄似乎话没说完,左右看了一眼,仿佛做贼似的,说道:“先生要倒卖一些兵器的话,这里倒是也有一些,当年杜伏威进京之后,辅公佑曾起兵造反,就是从那里取得兵器。”
“嗯?”这一个主薄都能知道兵器藏在什么地方,难道这还能算秘密,他竟然这么小心?武清一下子警惕起来。他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木头。
忽然,武清转身撕住主薄的衣领,目露凶光,说道:“既然连你一个小小的主薄都知道兵器藏在哪里,这算什么秘密,你还如此小心谨慎,那何县令到底想要做什么?若今日你不说,咱家先把你给弄死了再说!”
主薄何曾见过看似文质彬彬的少年,竟然力气如此之大,他也明白了,也怪不得何县令那么小心,于是便急忙说道:“好汉饶命,少侠饶命,这真不关县令什么事情,公子买宅子的钱,他们能够瓜分,可也没小吏的份啊,小吏薪俸单薄,每日夜里还要抄写经文来养家糊口。如今看公子出手阔绰,便只好想着倒卖了那库中兵器。”
武清大怒,指着主薄道:“放你娘的屁,你一个小小主薄,如何知道这样隐秘的事情,分明是别有用心,想害我,门都没有!”
主薄急忙说道:“公子可不知道,我叫阚逢春,是杜伏威的养子阚棱的孙子。祖父阚凌曾在江宁驻守江宁仓!”
瞬间,武清愣住了,如果这位阚逢春所言是真,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因为需要钱?他有些不信。
武清盯着阚逢春的眼睛,阚逢春迎着武清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瞬间爆射出火花,武清哈哈大笑,道:“我不管你什么目的,我想租赁江宁仓,希望你能够给我办妥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阚逢春心中欢喜,知道他已经打动了这个公子,他自然不会担心武清会造反,如今在大唐造反根本不现实,只能把这些武器私运到草原或者吐蕃或者边疆蛮夷一带,都可以有数十倍的利润。
至于武清租赁江宁仓,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更何况他也不担心武清私自去找,因为那个地方也只有他知道。
武清让主薄带人去客栈取钱,三百万钱,要装三大箱,一个人是拿不动的。而武清此次来润州是带了三万贯的。所以家资丰厚,不怕缺钱花,他已经不再像刚来大唐时那么拮据了。虽算不上后世所谓的土豪,但绝对是家中殷实。
如今武清养几个婢女还是绰绰有余的,除了留在洛阳和长安的原府中婢女和仆役之外,这次跟着来润州的婢女包括秋菊就有六人,仆从却只有武大武二,还有再加一个武一刀,可武一刀不算仆从,他负责的是武清的安全。
让武清遗憾的是华神医没有跟来,他以自己行将就木,故土难离为由,留在了洛阳,武清吩咐武玉儿照顾华神医生活。毕竟多年的感情,不能因为不跟着自己就不照顾了。
先吩咐武大找脚夫和工匠,先把那处宅院给收拾起来,再重新盖房子。
本来如果是其他县城,都会有大量房屋出租,可这上元县实在特殊,空置的房屋比较多,但都是已经数十上百年没人住的,所以武清只有重新盖了。
盖房子不是跟后世一样用钢筋水泥来盖,在这个时代只有木头和土坯砖石,所以必须得找工匠,好在这古都虽然没落,但留下了很多工匠的后裔,盖个房子什么的,那也是手到擒来。
没过半日,就找了一个曾经盖过金陵皇宫工匠的后裔姓王,人称老王,前几年县衙翻修,就是他重新设计翻修的,手艺自不必说。所以武清很满意,并且让他多找些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工,工钱好商量。
武清把诸事交给了武大和武二,便带着那二十个孩子准备到秦淮河畔踏青。自隋文帝下旨摧毁金陵城,秦淮河许多地方几乎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剩下的只是残垣断壁,凄凄荒草。如今这个季节不正是踏青的时节吗。再者,这些孩子,武清要把他们培养成自己需要的人才,而不是只为了读书做官的官虫。
“先生,今日带弟子们出来是踏青吗?”
这是一个女童,八岁,颜如玉,也是这群孩子当中,武清最喜爱的一个,聪明伶俐,悟性极高,人如其名,她长得洁白如玉,让人恨不得拿捏在手中把玩一番。
武清笑道:“尔等身为学子,就应该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每走一步,必然有所悟,方能成为大器。”
武清指着秦淮河上的顺流而下的客船,还有那些残垣断壁的废墟,说道:“古往今来,皇朝更替,你看那大片废墟,曾经也为皇城,却在灭国之后,旦夕之间被摧毁地干净,千年繁华之地成了如今之模样。荣华富贵没有永恒,看昔日那王导谢安家族,如今也早已没落。尔等可记住了。”
“学生记住了。”众小朋友齐齐答应。
但唯有颜如玉却没有答应,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于是便问道:“先生,皇权可能够永恒?”
武清一愣,这孩子居然能够想到皇权,于是抚摸了下颜如玉的小辫子,说道:“孩子,皇权没有永恒,该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结束。”
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好个皇权没有永恒,你这大逆不道之言,足以让你灭族!”
只见一个身着劲装,那细腰上挂着一口宝剑的少女下了船,身后跟着四名彪形大汉,个个都有如凶神恶煞一般。附近的百姓都急忙撤离,片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武清则是一脸风轻云淡,但双眸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