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起风了,咱们回去吧!”巧珍上前拉住董秀娥冰冷的手。
董秀娥从巧珍的手里挣脱,目光久久的凝视着颍河:“都走了......都走了......该留的还是留不住。”
一道道闪电在天空若隐若现,似刀光剑影劈到大地上,仿佛要把大地劈成两半,一声声闷雷,似两军交战,战车隆隆作响,闪电过后,又传过一阵雷声,接着,猛烈的雨水迫不及待的冲刷着大地。
闪电像一把出鞘的锋利光刀滑过漆黑的夜空,勾勒出一条美丽的电花,好像要把乌云切割的支离破碎。
狂风大作,周围飞沙走石,电闪雷鸣,雷声依然轰隆隆的响着,咔擦一声巨响,一棵杨树被劈成两半,只剩下残留的枝干在空中发出悲怆的哀鸣。
接着,天空飘过来大片的乌云,一道闪电伴随着一声闷雷从天而降,火光四溅出现在董秀娥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闪电让董秀娥吓得瞬间清醒了许多。
董秀娥脸色惊呆,双膝一软,双手抱头,吓得哆哆嗦嗦:“老天爷,不要劈我,不要劈我,我错了......我错了......”
巧珍看到董秀娥仓皇错乱的表情,她连忙把跪在地上的董秀娥扶起:“娘,下雨了,咱们回家。”
“天道轮回,谁会放过谁?老天爷是不是要向我索命来了,那闪电要把我劈死,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董秀娥战战兢兢的说着,浑身上下全都变成了落汤鸡。
“娘,不会的,只要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巧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翻过来把干的那一面穿在了董秀娥的身上,淌着雨水背起董秀娥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往回家的路上赶。
这一刻似乎还是那么熟悉,巧珍想起了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水,她在庄稼地里被雨水淋湿,爷爷为自己送伞的情形;也是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听着外面的电闪雷鸣,巧珍把孩子们哄睡,学斌在半夜骑车回家,而今,他们都先后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过往的一幕在巧珍的眼前呈现,她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下雨,雨天总让人把思念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每一滴都是思念的泪......
董秀娥在巧珍的身上趴着,她没有想到意外之中的闪电,让她从疯疯癫癫变得惊魂未定。
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近,她感受着巧珍的呼吸,心中百感交集,她甚至不知道唐有才这个老头子自从离开自己之后,她也好像跟着他的七魂六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好像沉睡在梦里一样,昏迷不醒,朦朦胧胧。
之前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全都回忆不起来?现在怎么会和这个周巧珍在一起?这让董秀娥匪夷所思。
这突然的雷电吓得她心口疼痛,董秀娥有一种马上要窒息的感觉,她滑动着身子想要从巧珍背上下来。
巧珍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娘,地面滑,万一摔倒了可咋办?你这身子骨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你不知道,花荣她公公刚过八十岁,得了一个小病,没有熬过去就直接离开人世了,咱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再坚持坚持。”
巧珍突然发现董秀娥的行为正常了,也没有像之前表现的那么怪异奇怪,她的心里一阵欣喜,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对大家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就让我去死吧!该走的人都走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董秀娥听到巧珍这么一说,不由悲从心来,想到了亲人们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她无声的抽泣着。
“娘,别这么说,人生苦短,不过百年,一旦离开,不会回来,因为,只有此生,没有来世。就算再苦再累,也要好好活着。”
“红伟走了,学斌走了,学勤走了,帅鹏也被秀兰带走了,连那个老头子也不管不顾,也离我而去了,老天呀!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所有的报应都来了,怪不得雷电也要发怒,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放开我,让我去死吧!”董秀娥悲痛不已,这一声接一声的哭泣,让董秀娥的心口更痛了。
“娘,别这么悲观,生活苦到不能再苦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幸福,生活虽然冷漠,也很残酷,但是也会在拐角的地方,遇到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你看,咱到家了,换上干净的衣服,我扶您到床上休息,去给您熬红糖姜水,免得身体再受凉了。”
董秀娥看着巧珍忙前忙后的样子,她没有想到在自己最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自己的两个女儿,怕是早把自己忘了吧!秀兰,她曾经掏心掏肺的对她,为学勤,为帅鹏操碎了心,可最后得到的竟是家破人亡。
如果不是秀兰回家这么一闹,有才怎么会离自己而去?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心中越是向这个儿子,最终他们却伤自己最深。
红要成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不管咋说,总该回来看看啊!她不求给自己带回多少礼物,哪怕陪自己说上句话就好,让她知道红要日子过的好,心中一直惦记着自己,这就足够了。
学融离自己很近,添了二胎后,大老远见到自己脸就变了个色,更别说和他打招呼了。
伟民呢?和兰花回来唐家庄搬到她之前的家,再也不来看过。
生下这么多儿女,却没有人对她嘘寒问暖,董秀娥的心里冰凉冰凉的,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才慢慢发现亲人还没有这个外人对她好,关键时刻,还是得了周巧珍的力。
有人说,婆婆和媳妇的上辈子是母女,因为缘分未尽今生才会相遇。她的心像针扎了一下,也许,这就是冤家路窄,也许,这就是宿命一场。
有的人,你对她再好,还是暖不透她的心,董秀娥想到这里,眼睛酸酸的。
“娘,把这碗红糖姜水趁热喝了吧!可以驱寒。”巧珍用嘴吹了吹,双手捧着递到了董秀娥的手里。
董秀娥慵懒的看了一眼巧珍:“不喝了,先放一边吧!”
“那您想吃啥,我现在去给您做。”巧珍看到董秀娥不吃不喝,心中不禁担心起来。
“没有心情,啥也不想吃,不用啰嗦了。”董秀娥朝巧珍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