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嘈杂的声音弥漫着,时而像利刃一样肆虐耳膜,时而像波涛一样冲击着大脑。如同一场叮叮当当的交响,又像黑夜中的狂魔,一点一点在试探着人的耐心。
惊新哇哇地哭闹着,这陌生的环境,杂乱的声音令她感到烦躁不安,脸憋的涨红。
兰花在怀里悠着孩子,伟民拿着行直接到了屋里收拾着。
唐有才还未进门,大老远就听到董秀娥像一匹受伤的野马在草原上悲鸣,那哭声直冲云霄,那浑浊的眼睛充斥着悲哀,眼泪像奔涌的河流,一泻千里。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会儿怎么又哭上了,没哭够还是咋的?”唐有才不屑地看了董秀娥一眼。
“家门不幸啊!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喜欢哭呀,还不是被你这好儿子气的,他什么人不找,还偏偏找了个兰花那个寡妇,你看孩子都抱回来了。这不是让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咱们吗?”董秀娥越哭越伤心。
“伟民和兰花在一起的事几年前你不是都知道吗?现在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啊!”唐有才若有其事的说着。
“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兔崽子把兰花带回来了,你让咱们的老脸往哪儿放?”
唐有才想起来尘封已久的往事,自己不过是想上位,想当个队长而已,只要抱住了三喜的大腿,旁人有心给自己争这个位置也无话可说,三喜和自己志趣相投,两个人不仅能玩到一块儿,能够投其所好说到他心里去,还有很多共鸣,最重要的是能想三喜所想,急三喜所急。
荷花与伟民是同学,她对伟民情深意浓,如果伟民和荷花能成为一家,这是一石三鸟的好事。
不仅促成了一段好姻缘,还能让自己有利所图,最重要的是还能在三喜面前表露自己的衷心,可是,伟民这小子就是死活不听自己劝,嫌弃荷花这,嫌弃荷花那。
看到伟民与荷花在村里手拉手一副很恩爱的样子,被人羡慕的表情,他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就可以按照计划顺利实施。
当唐有才得知荷花为了要和伟民坚决在一起和菊香还有三喜闹僵,为了不让荷花难过,他要为女儿做主,又让荷花来找伟民,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本以为板上钉钉,水到渠成的事情却有了新的变化。
伟民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不愿意,已经给她们定好了婚期,他却直言不讳告诉自己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寡妇兰花。
这让唐有才气急败坏,精心设计的计划已经唾手可得,眼下只能化为泡影,他竭力挽回伟民,这臭小子却不甘被自己所用,还竟然和兰花在夜黑人静的时候私奔,成了三喜和荷花在村里人眼中众说纷纭的天大笑话,虽然他知道了幕后的主使是菊香所为,之所以那样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幸福着想。
伟民没有消息的那段时间,三喜言称要在规定时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让唐有才如何不急?
风里来雨里去,他跑断了腿,无数个每日每夜,他吃不好睡不好,三喜恶语相向逼着自己要人,为荷花主持公道,伟民杳无音信,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帆孤舟要石沉大海,如果不是学斌接到伟民的书信把消息告诉了他,到现在不一定还会知道伟民的下落。
因为伟民和荷花的婚姻大事,三喜和唐有才之间有了间隙,他也不再是曾经的队长,本想再多干几年,为自己谋点私利,可是,三喜直接让自己歇菜了,他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这么多年过去了,伟民与荷花之间的往事都随风而去,村里人似乎当做笑话似的说说笑笑,在光阴流转中也就过去了。
三喜和菊香也没有再来提起过伟民什么,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忘掉了,见面的时候,不还是客客气气打个招呼,只不过心中的距离比以往疏远了许多。
听到董秀娥说的话,唐有才觉得伟民与兰花在一起是件好事,何况还有了自己的女儿,他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唐有才兴致勃勃地说:“回来好啊!这是伟民的家,儿子有了媳妇有女儿,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今天是咋了,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咋这么反常啊?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是被气糊涂了还是被驴踢了?”
“你这老婆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还以为你大发雷霆,没想到你竟然镇定自若,这可真是与以往的态度判若两人。”
“爹,你回来了?” 伟民从屋里听到爹娘说话的声音,欣喜若狂来到了唐有才的身边。
“你这浑球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我是你爹呀!”唐有才一脸没好气地说着。
“爹,看你说哪里话,当初要不是你……?”伟民欲言又止,那个他无法忘怀的荷花在脑中愈加清晰。
“当初我怎么了?”
伟民想到了爹硬逼着他和荷花在一起,他也不会下定决心说出自己喜欢兰花,坚定和他在一起的想法。
“爹,这次不光是我一个人回家,而且还把兰花和你孙女也带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家。”
“爹,其实我早都想回来了,我只是没法回,心中有所顾虑,我担心荷花再生我的气,当初是我对不起她,害的她寻死觅活。”
“荷花,人家现在比你幸福,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哩还不少。”
“何出此言?”
想起荷花曾被自己伤过,他心里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当从爹的口中得知荷花如今过的比较幸福,他曾经酿成的错误,仿佛像得到了格外的宽恕,只要荷花过的好,这比什么都重要,自己无法带给她幸福,只要有人能疼她、爱她、呵护她比什么都强。
“你和兰花离开之后,荷花也曾咱家大哭大闹过,回家也要寻短见,后来,你菊香婶子看到女儿伤心欲绝的模样,给她介绍了家庭条件、在乡里财政所工作稳定的宇星,谁知没过几年,这宇星就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女人好上了,还有了孩子,他们离婚了。”
伟民听到爹的话,心里隐隐作痛,他觉得是自己害苦了荷花,是自己对不起她,她如织而痛的孤独,仿佛在分分秒秒击痛伟民灵魂深处的钟声。
“离婚了你怎么还说她幸福呢!你不会是正话反说吧?”伟民紧追不舍,听着荷花的故事,流下了自己的眼泪。
难道是爹在向自己故意隐瞒什么?他抿了一下嘴唇,怯弱地说道:“爹,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不是有外心吧?人家现在已经结婚了。
唐有才含糊其辞的话不时的吊着伟民的胃口,在他的心房不断占据着,一个是快乐,一个是悲伤,他刚才失落的心情又再次充满了欣喜。
“又结婚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听说和她女婿——阿力还是因为馄饨而结识,一见钟情,从小无爹无娘,人又可靠老实,最重要还是没有结过婚,你三喜叔看他忠厚善良,年轻有为,便招他做了上门女婿,婚礼办的排场着呢!听说还有意把他当村长候选人来培养呢!”
“确实是好事,只要荷花能过上她想过的生活,只要她幸福,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
“就让那回忆淡淡地随风去,也许我会忘记,也许会更想你,也许也没有也许......”伟民反复听着《无言的结局》,忆起了昔日多少事,伤感的寂寞,无尽的惆怅。花开花落,缘聚缘散,兀自翩飞,各安天涯。
春有繁花夏有荷,秋有硕果冬有雪,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他和荷花尘封的记忆,没有谁对谁错,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过去的都过去了,就让往事随风,来年依旧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