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样的年龄,她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情感怎么又开始激起了涟漪?为他编织毛衣的时候,他的微笑在眼前浮现;在庄稼地里与王一文不期而遇的时候,看到他帮着自己背着喷雾器回家的姿态,那线条明显的肌肉从衬衣下摆露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这让她好像做了什么不文明的事情似的。
可能是太过传统,她连忙上前阻拦,却在惊慌错乱之际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他温暖有力的手,那无意间触之一碰的温柔,惊动了她冰冻的小河。
难道这是老天在考验自己对学斌感情的坚定不移吗?遇到了和学斌实力同样优秀的男人,她真的犹豫不决了。
房子倒塌的那一幕,学斌看到自己身处险境,忘记自身安危,奋不顾身冲上去保护自己,自己性命尚无大碍,而学斌呢!双腿被砸,从那一刻起,不管学斌丑陋还是瘫痪,也要照顾他一生,总不能因为发生变故而嫌弃学斌呢!这是报答、是感恩、是偿还,她无以为报。
“妈,你是一个坏女人——坏女人——”俊红委屈的声音一次次从心里触碰着她。
她只是想回报一下王一文对俊芳俊红的帮助,却引起了胖八卦和董秀娥的狂风骤雨,她不想让孩子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而受到外在的指责与困扰。
“这个家往后还得靠你们心往一处想,不为别的,想想这仨孩子。”爹的话一遍又一遍穿透着自己的心脏,质问着她的良知。
娘临死之前不也是让自己照顾好这个家,要让自己坚强吗?
巧珍经历了思想上的动荡不安之后,她决定放弃,如果这份迟来的表白会给家人带来伤害,她宁愿忍痛割爱。
为了避免今后不必要的麻烦,巧珍觉得还是和王一文保持距离最好,亲人的话语还犹在耳边,不,我不能接受,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如果不接受是一种错误,她宁愿一错再错。即使再苦再累,也不要退缩,把这个家好好照顾好,绝不反悔。
巧珍的嘴角抽搐着,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王老师,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付出,我比你年龄大那么多,咱们不般配,我有公婆,学斌需要我,孩子们也离不开我,我只想把日子过好,不再想其他的了。”巧珍终于鼓起了勇气,直言不讳的话语让空中的热浪冰凉了许多。
她的脚步停滞不前,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她知道这话一旦说出口,就覆水难收,再无绝处逢生的机会。
面对这温柔的诱惑,巧珍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沼泽之中,她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束缚着,心情从欣喜跌入到冰窟,失望、沮丧混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好像徘徊在找不到方向的迷宫。
那百感交集的心情让她的内心无法平静,她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快要坍塌了,瞬间就要化作一片虚无。
“不,你在撒谎,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巧珍,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如果你说的这些话是真,为什么你没有勇气看我?你看着我,看着我啊!”
他们的眼神相互交融,仿佛是成千上万即将迸发而出的火花,熊熊燃烧着彼此的心扉,试探着这销魂的温柔与渴望,时间慢慢停下来了......
王一文听到自己的表白被巧珍的冷漠代替,好像晴天霹雳,他的眼神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都变得呆若木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巧珍一字一句的说着,明明心里很痛还是说的言不由衷,剧烈的挣扎之后,她依然坚守了自己的初心——那就是对学斌一生的承诺,即使白发苍苍,容颜迟暮,学斌依然是她心中不悔的爱恋。
“巧珍,原谅我突如其来对你的鲁莽,可这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好久了,只是我没有说你也不知道,我一直在你看不见我的地方深深的爱着你,心里全是对你的牵挂,默默的想你、念你、盼你,我喜欢沉浸在有你的回忆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每一幕场景都令我无法忘记,我愿意为你忍受相思,我好想牵着你的手,陪你走过春夏秋冬。”
巧珍疲惫的目光凝视着王一文,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心已决,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学斌,不必再说了。”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巧珍,为了你,我无数个夜晚睡不着觉,看到你难过委屈,我痛彻心扉,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心里就像格桑花一样愉悦。”
“王老师,你要是说这些话,我就下逐客令了。”
“我对你是认真的呀!巧珍,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我听不懂你说的星星月亮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的心里已经决定了,咱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是文化人,我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老妇女,没有资格去拥有你的爱情,请你尊重我的选择,你对我的好,我会铭记一辈子,你,你还是走吧!”巧珍背过身去,不再正视王一文的眼睛。
“巧珍,人生有苦有甜,爱情是不分贵贱,每一个人都有爱的权利,难道今后你就这样陪伴着学斌不考虑自己?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你甘心守着一个木头这样过日子吗?”
“王老师,路是我自己选的,即使跪着我也要陪他走完这一生,为了学斌我什么都愿意,你别劝我了,常言道‘糟糠之妻不可弃,贫贱之交不可忘’我和他吃过苦,受过罪,这些刻骨铭心的经历你不会懂得,路再长,慢慢走,总有出头的那一日。”
“强扭的瓜不甜,强留的人不暖,巧珍,我钦佩你对爱情的执着,对家庭的奉献,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不管今后时光如何变迁,我会一直等你,在心里为你留一个位置,我心灵的大门早晚为你敞开,直到你开口和我在一起。”
巧珍找了一个托词为由避开王一文: “好了,王老师,不说这个了,我该去喂学斌吃饭了。”
王一文痛惜的眼神注视着巧珍:“你就不考虑我的感受吗?你的话让我悲伤成河,你摸摸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吗?学斌办理申请低保的资料准备好了吗?我走的时候递上去。”
“对不起......条件不符合,不办了,今后我再想别的办法。”
“我都咨询过乡里了,怎么办不成了呢!是不是有人为难你?”
“没有,真没有。”巧珍不想再把往事重提。
说三喜为难自己吗?他也是按政策来办事的,即使曾经伟民与荷花的事情与公公有过节,但物是人非事事休,何必再执拗于过去。
“和过往告别,放弃吧!放弃也是成全。”
“妈,这电视怎么放不出来图画啊!”俊红满头大汗从外面回来,打开电视就要看《三毛流浪记》,却发现屏幕与往常相比,看上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