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先喂你吃药,一会儿再去地里。”巧珍倒好水,把药拿到学斌的身边,那羸弱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狂风漫天卷走。
学斌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坚毅的眼神里增添了一份无力,他双手摁着床板,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不想就这样躺平,时间长了,怕是真要成为废人一个,那样,我会对你产生依赖的。”
巧珍担心的赶紧搀着学斌,在他背后放了一个舒服的枕头:“你现在是病人,要听话,不要像个复读机一遍又一遍的喋喋不休,照顾你,我毫无怨言,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负担,这样才有助于身体的恢复。不要逞能了,来,我喂你吃药,张嘴,啊……”
“巧珍,有你在我身边,我真想就这样一直病下去,让你宠着我、娇惯我,你会离开我吗?”
学斌的眼睛醉眼朦胧,幸福的像悬崖峭壁上盛开的野花,巧珍朴实无华的语言,让他内心的感动汇聚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不会的,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你在我就在,不要怕麻烦我。”巧珍满脸娇羞,脸红的像旭日初升的朝霞,她心疼的在学斌的额上亲吻了一下。
“看你瘦的就剩下皮包骨头了,为了我不舍得吃,不舍得喝,钱都花在吃药上了,我现在连把你养胖的能力都没有,让你跟着我受苦。”学斌把巧珍揽入怀中,泪水无声的滑落。
“夏日的午后,骄阳似火,不断的向大地表白着自己的热情,大地火辣辣的把人晒得油光发亮,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今天我们所受的苦,总有一天会变成一束耀眼的光,去照亮未来的路,我不怕吃苦受累,因为有你。”
“巧珍,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可我……”学斌一想到和离秋在一起的事情,他心跳如鼓,觉得自己深深的伤害了巧珍。
“别胡思乱想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地里看看,这段时间没顾上去,只怕那草又长出一人高了。”
“这会儿日头正毒,你过一会儿再去。”
“没事,早点干完心里也就放心了。”
巧珍想到乱坟岗那片麦地里的草,有了阳光的照耀还有雨水的滋润,不知道该长的多欢实!
出发太晚的话,地里的草多打不完,还得再跑一趟,也不值得。她索性不再午休,拐到村里卖化肥的地方,买了一瓶百草枯农药。
看着说明书的使用方法把农药按照比例调配好,倒在水桶进行搅拌均匀,水量占喷雾器容量的三分之二,这算完成了第一次稀释;她把搅拌好的农药倒入喷雾器里,装满水之后再次搅匀,再接上喷水竿,这才大功告成。
巧珍拿着草帽,背着载满水的喷雾器沉重地向地里蹒跚走去,每走一步,那带子都在深深勒紧着她的肩膀,令她生生作痛。
她知道,这样背负的重量是对家庭始终不渝的责任,是不求奉献默默无闻的付出,更是在无人可以依靠的时候,还要矢志不移的坚定走下去。
高山无言,静水流深,智者无言,心有日月,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她早已习惯,大地无声,却深情的将她拥抱。她在这广袤的大地上洒下了她的青春,驰骋着她的热情,留下了汗水的足迹。
走了这无数次的小路,似乎旁边的野花野草都懂了她的心事,她毫不保留的释放着自己的情感,可以哭可以笑,哭过之后,她擦干眼泪,回家之后,把坚硬的外壳裹起,继续选择坚强。
看到这长势茂盛的野草,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非草木,面对困难,却输了敢于面对的勇气,她要敢于面对,绝不言弃。
巧珍想起没有除草剂之前,去地里锄草还是要靠人工的笨方法,庄稼种的多,草自然也是疯狂蔓延,遇到长得小的草还好说,用锄头的话,要不了多久就消灭干净了。
可是,这片地里的草锄完,那片地里的草又长出来了,常常令她顾此失彼。遇到那些长的大一点的草,最能体现自身生命力的坚韧,有时候,她在想,人倒不如小草乐观向上。
她用手一棵一棵的拔着,遇到根部发达的草,往往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把它连根拔出。
一块地的草拔完之后,经过烈日的暴晒,到了雨后,那草又奇迹般的像变了魔术一样死灰复燃,密密麻麻的探出调皮的脑袋,她只能唉声叹气,瞎忙活一场。
太阳火热地炙烤着大地,她在麦田里挥汗如雨,手上浸润着草翠绿的汁液,那颜色,要好长时间才能洗掉。只要给它一滴水,小草就能顽强生长。
现在,有了装满农药的喷雾器,巧珍干起活来,速度也提高了许多,她左手轻微晃动几下来压药水,右手举起喷竿,药水不约而同的地喷洒出来。
装满农药的喷雾器重量约达四十斤左右,犹如背负了一座小山,让她的肩膀隐隐作痛,那刺鼻的农药味道,让她胃里翻肠倒海的难受起来,这让她想起来了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四渡赤水河,飞夺泸定桥的血路铺就的艰苦卓绝。
空气里像蒸笼一样,汗水顺着她的头发流到了脖子里,浑身上下都已湿透,她只好把两侧的长发编成麻花辫子高高挽起。
在麦地里打了两遍农药之后,她累的虚弱无力,终于气喘吁吁瘫倒在了地上。
如果不打,等到麦子成熟的时候,虫子就会肆虐成灾,庄稼要是生病,麦穗就会滋生黑斑,到时候别人收获的是累累硕果,自己的地里就是颗粒无收,还怎么能圆满完成去公社交公粮的任务?
巧珍在地里忙活着,转眼之间就是日落晚霞,乱坟岗大大小小荒凉的坟冢被余辉笼罩着,令人感到格外荒凉,田垄地头黄色、红色的蔷薇引来了呼朋引伴的蜜蜂嗡嗡作响。
她默默地望着,想到曾经和娘在一起,也是伴着夕阳最后一抹的晚霞,在地里挥舞镰刀割麦子的情景……
有人穷途末路,日落西山;有人重整旗鼓,东山再起。看到坟墓,让她的心变得格外的平静,功成名就也好,财源滚滚也罢,人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呢!
生命诚可贵,活着就是希望,她祈求苍天,希望学斌能早点好起来。
一阵风吹过,远远望去,大地掀起一片金黄,巧珍脸上喜笑颜开,那载着丰收的喜悦即将吹响。
“巧珍,还在地里忙活着呢!天快黑了,还不走啊!”一文看到巧珍眉飞色舞地说着。
放学之后,看到乱坟岗那边的夕阳格外美好,他便改变了往日的路线,抄了近路走在回家的路上,竟遇到了巧珍。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文拿着巧珍为自己编织的毛衣,那满满的幸福感将要把他全部包围,他如获至宝把毛衣放在了箱子里,整个下午,那颗心都久久不能从意外的惊喜之中平静下来。
没想到,在夕阳落下的时候,又和巧珍不期而遇,他兴奋的像一道洪流,让他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不,刚忙完,过来把地里的草打打药,你放学了?”巧珍看到一文高兴的说着。
一文上前接住了巧珍手里的喷雾器背到肩上:“嗯,放学了。我来帮你拿吧!”
“王老师,真的不用了,这也没有多沉,一会儿功夫就到家了。”
巧珍语笑嫣然,上前阻拦,却一不心碰到了一文的手,她秋波微转,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那心如鹿撞的感觉让她脸红心跳。
一文很久没有这样的酥麻感觉了,那扑朔迷离的心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万般柔情,仿佛让他又回到了初恋时候的青涩与甜蜜样子,那一刹的触碰,让他幸福的惊慌失措眩晕。
一阵花香飘来,那是攀爬的凌霄花,绽放在高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