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斌把没有吃完的剩饭倒在了花虎的碗里,霎时,闷雷一样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惊奇的目光抬头一看,短短几秒钟,却发现墙体继而出现起皮、脱落现象,那裂缝渐渐向四周蔓延,开始出现竖向的开裂。
学斌朝着屋里的巧珍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小心啊!快跑。”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得不知所措,一时慌乱,竟分不清东西南北,巧珍抱着身子,本能地缩成一团。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学斌顾不得多想什么,不由分说冲到屋里要救巧珍出去,这时迟那时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护住了巧珍瘦小的身体。
房顶断裂发出巨大轰鸣声的那一瞬间,那声音如同天崩地裂,屋里的横梁、柱子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东倒西歪的砸在地上,他的肩膀还有后背上,那声音混合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恐怖的氛围,形状不规则大小不一的碎石瓦砾夹杂着灰渣尘土将地面厚厚覆盖,周围满地狼藉。
“老天爷啊!你怎么竟会捉弄可怜人呢!”房顶漏雨才修好没多长时间,巧珍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耗尽他们毕生心血的房子会再次坍塌,还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把她俩砸在了废墟之下,内心无限的恐惧,加上这猝不及防的倒塌,让她的心剧烈地抽搐着,寒意像坚冰一样,在她心里滋生。
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黄泉,连和孩子告别的机会都来不及说再见,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她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原来自己没死,曾经可以遮风挡雨叫做家的地方,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巧珍脸色苍白的半张着嘴,胆战心惊的表情,好像丢了魂儿一样,眼神中急切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想要去寻找学斌的身影。
“巧——珍,你——没——事——吧?”学斌伸手触摸着巧珍的脸,声音嘶哑低沉的呼唤着她的名字,那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柔软,细小而又微弱,犹如稻田里的一棵无人注意的野草。
学斌紧紧地护住了巧珍的身体,她的那颗心也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她想要表达,却感觉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还好,身子可以正常活动,只是身上怎么会这么痛?这一刻,她明白了——活着就是希望。
巧珍欣喜的眼眸湿漉漉的,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学斌,原来我还活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怎么样?”
“我的腿……”学斌停顿了一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变得苦涩,那难以描述的痛楚在他嘴里蔓延,巧珍这才注意到学斌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房上的横梁压住了学斌的双腿,那腿早已被压得麻木,让他不能动弹,自己却毫发无损。
滚烫的眼泪在决堤,像是绷断了巧珍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弓弦,她时断时续地抽泣声,在废墟中肆意流淌,渐渐渗入到空旷的院子里,穿过稀疏斑驳的树影,映照在彼此身上,让气氛看上去更加惨淡如霜。
巨大的悲痛漫天席地卷来,大门口传来了爱八卦的人群嘈杂的声音:“这是地震了还是咋的了?怎么这么大声音呢!”
“不是吧!听着像房子倒塌的声音,奇怪?好好的房子怎么就呼啦一声就塌了呢?又不是纸老虎——一戳就透,这是谁家的房啊?真晦气。”
“还不是巧珍家的!”
“前段时间她屋顶家漏雨,匠人不是修好了吗?也不知道人有事没有?”
“都怪那巧珍爱显摆,当初,村里处理仓库的事情我就觉得蹊跷,好多人想要这地皮,一打听地理位置不好都扬言不要了,她倒好,还像捡了宝贝似的,多少人劝她,她还不听,如今,应验了吧!活该。”胖八卦沾沾自喜道。
“这就是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在遭报应了。”红艳娘嘲讽的语气在空中格外刺耳。
“你们还有没有良知?这事是没发生在你们身上,竟在那里幸灾乐祸。”
“就你觉悟高,爱管闲事?充当好人哩!”围观的人群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刺耳的声音如烙铁一样传到巧珍的耳朵,她的眼神支离琐碎,她挣扎着,慢慢地将学斌从地上扶起,却发现自己毫无束缚之力。
学斌使出洪荒之力动了一下,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气,他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抖动着:“还好,孩子们不在家,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学斌,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去叫人。”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跌跌撞撞的从空隙的地方爬了出来,目光向着门外拼命的呼喊着:“救命啊!快来人呀!救命啊!快来人呀!”
缓了许久,门口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除了看热闹的,没有人愿意施以援手。
“还没看够呢!还不赶紧离远点儿,妈呀,快吓死我了,想想真是危险,刚才巧珍家的房子倒塌了,把俺家的屋门都砸坏,床都是在摇晃,给她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红艳娘气急败坏的声音淹没喧嚣的人群。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那如刀锋一样的话语让巧珍的脸色快要浸出血来,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像是求救,又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花虎从外面啃了一个肉骨头回到家中,听到主人呼救的声音,把骨头丢到一边,一个箭步跑到了主人身旁,嗷嗷嗷地叫着,又往门口看了看,飞快的身影跑到了花荣家里。
它的眼神中也流露出急切的目光,用嘴巴拽着花荣的裤子,汪汪汪地朝她叫了几声,嘴里嘟嘟哝哝在说着什么。
花荣在家里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巨响,也想出去看看是不是哪里发生了爆炸或者地震?却见到巧珍家的花虎突然前来,立刻明白了什么,她冲过人群,跟着花虎快步来到了巧珍家里,定睛一看,看到了房屋倒塌的情形。
“花荣,你来了,学斌的腿动不了,我这身上也使不上劲,来,你帮我一下。”巧珍的眼睛里饱含着希望,好像抓住了最后的一棵稻草。
“巧珍,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车,带你们去医院,可不敢大意。”
她颤抖的声音掩饰着心中的疼痛:“我还好,主要是学斌为了保护我,双腿动不了了,一会儿孩子们放学的话,麻烦你照看一下。”
救护车鸣着喇叭呼啸而来,从车上下来了四个医护人员将压在学斌身上的横梁还有砂砾砖块清理掉,把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放在担架上,巧珍跟着车来到了医院急诊外科。
医生急促有力的声音传来:“你是病人家属吗?”
“是的,医生,他的腿怎么样?”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学斌一眼,望着巧珍:“你过来一下,不瞒你说,目前病人情况不容乐观,因为被倒塌的房屋砸伤,我们初步诊断的结果是椎体爆裂性骨折,造成的瘫痪,导致双腿无法动弹。”
巧珍回忆起事发的情景,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哀求道:“大夫,你救救他,哪怕花钱,只要能治好他的病就行。”
“即使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病人下半身瘫痪,以后的生活怕是无法自理,每天都需要人照看,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甚至连大小便也无法自理,条件具备的情况下,最好坐轮椅。”
绝望像狂潮一样涌上心头,她突然觉得万念俱灰: “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搞错了,学斌的身体我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会是瘫痪?”
“你要接受这个现实,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医生倍感惋惜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