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见到巧玲了。”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阿力还没有走到建国叔家的土窑洞,就抑制不住心中的狂跳,他激动地叫喊着,连步子也矫健了许多,这个喜讯让他快要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真的假的?老天爷呀!十五年漫长的等待,没想到我在日薄西山,快要入土的时候还能等到今天?阿秀,你听到了吗?咱们的闺女终于有消息了。”建国泪眼婆娑,一行行热泪在沟沟壑壑,纵横交错的脸庞滑过。
阿秀安静地躺着,眼窝深陷,那泛着青菜色的脸上闪烁着喜悦的光,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话,却吐出来了一口浓稠的黄痰。
根民不屑地瞟了阿力一眼:“皇上不急太监急,我们家的事你还真是喜欢跟着凑热闹,我看你是山狐狸给飞龙拜年——没安好心,变着法儿在讨我爹娘欢喜,谁不知道你喜欢巧珍?”
建国听着根民话里有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人家一番好心却被你这样辜负,瞧你说的这是啥话,你嘴上说的那么好,巧玲让你找到了吗?”
根民恼羞成怒,嘴角咧着:“空穴来风,无凭无据的话你也信?”
“少说一句会咋?”
建国为根民打着掩护,惊愕的目光望着阿力:“你是在哪儿见到巧玲的?”
“叔,说来话长,我本来是去崔坪村给婶子打听那个主治偏瘫的专科大夫——高医生,没想到听村里人说她家儿子刚好今天结婚,最让人欣喜不已的是,我还竟然看到了巧玲在婚礼现场吹唢呐,你说巧不巧?”阿力笃信不疑地说着。
“鬼话连篇,现场看到了还不把巧玲直接带回来,让一群人跟着干着急,睁着眼说瞎话,你这是在忽悠谁呢?”根民不以为然地说着,那刀刃一样锋利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阿力。
“你……你……你不要无中生有。”阿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着,脸红的像胡萝卜。
“你这个臭小子,还不赶快住口,人家阿力下着雨马不停蹄地带我们去乡卫生院给你娘看病,跑前跑后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打听崔坪村的医生又见到了巧玲,你又在哪儿?你不感激反而还说这样难听的话来噎人家,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建国紧皱眉头,暴跳如雷的声音似闷雷滚动。
根民怒目四顾,像是一匹发狂的猛兽伺机反噬:“他既然这么好?当初你和娘怎么活生生地把大姐和阿力拆开,现在念着他的这份情了,我不好,你去认他做儿子就行了。”
建国脸色发白,鬓角处的青筋凸起,下巴处胡子拉碴的胡须在颤动:你大姐在小的时候和学斌是定过娃娃亲的,怎么可以轻易解除婚约?
“那他可以走了,还在这里做什么?周家的事,只要有我和大哥在,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怎么他还想当我们的家不成?”根民的眼里闪烁着绿光,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根民的话让建国面色忧虑,他身体低垂,不敢抬头正视阿力的双眼,心中满是愧疚。
阿力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阿力,等等,看在叔的面子上,别和根民一般见识。既然见到了巧玲,怎么不把她带回来呢?”
“叔,这正是我想要回来给你说的话,我是见到了巧玲,可是她却说我认错了人,执意不肯与我相认,我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我提及周山村的家人,她竟熟视无睹地离我而去,为了让他回来,我这眼睛还被他们的一个同伙揍成这般模样?我满心怀喜来到这儿,本想告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根民又是这态度。”
“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是我教子无方,你见到的姑娘会不会只是长相像巧玲而已?或许真的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会认错?我们离的距离很近,不会有假?”
根民幸灾乐祸地说着:“忙活了半天,原来是空欢喜一场,还在爹那里邀功,好像自己做了多大贡献似的,还反倒怪起我的不是?”
“阿力,你确定?”建国不容置疑地说着,饱经沧桑的目光中尽是期待。
“千真万确,为这,我还特意去找高医生进行查证,在和她咨询偏瘫患者治疗的过程中,不仅知道了她治疗偏瘫的独到疗法,价格还比较优惠。我见时机成熟,就向她打听起她是否认识巧玲,谁知歪打正着,她儿子结婚,请的就是临县桥店的一个比较有名气的艺术团来助兴,只为图个喜庆热闹。”
“临县桥店?什么艺术团?”
“是的,我听高医生说有五十里,关老大唢呐艺术团。”
建国心里的石头终于平稳落地:“我还想着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原来巧玲是在艺术团,太不可思议了。”
阿力声情并茂地说着:“是啊!大伙都叫她小周,高医生的话更加让我确定了小周就是巧玲,我怕夜长梦多,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你们,她不肯跟我回来,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她还有你们呀!还有这个温暖的家。”
“听到没?根民,你也是做哥哥的,我也不说你先前找巧玲的进展如何了,既然现在阿力给咱们说了巧玲身在何方,你无论如何把巧玲给我带回来,你忘了自己说的话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
“十五年了,她要有心回家早就跟着阿力回来了,我去就管用了吗?她回与不回,岂有我来决定?也许人家现在不缺钱,又会吹唢呐,怎么会想着回到这穷乡僻壤的老家?”
建国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一种不服输的性格,那粗黑的眉毛下闪着一双玻璃球似的眼睛:“你大言不惭,说出这样狼心狗吠的话,她还是你妹妹吗?要想方设法让巧玲回来,外面再好,那不是家,难道她连我和你娘都不要了吗?”
“你这是强人所难。”
“我强人所难?你大哥去唐家村叫你大姐去了,你也该去找你妹妹回来?当初夸下海口有脸说那话,现在还想言而无信,你要不去,我给你没完,这是硬性任务,要不折不扣完成。”
“你真是倚老卖老?谁爱去谁去?我不管了。”
“你?你?”建国气的拿着鸡毛掸子到根民身上敲了几下。
“你打我干啥?真是老糊涂了。”
“打你也不亏,该挨。”
“好你个阿力,如果不是你在这事上插一道,爹又何必对我大动干戈,你既然找到了巧玲,不如就好事做到底算了,我没那能耐把她找回来。”
“根民,说那气话又有什么意思?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巧玲不回来呢?”阿力的心一下子冷到了谷底,看着建国叔归心似箭等着巧玲回家白发苍苍的模样,他于心不忍,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远方。
建国点头赞许:“阿力说的对,只要有一丝机会,咱们也不能放弃,这个家一直为巧玲敞开,回家的路上只有亲情的陪伴,她才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