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落窗,昨晚的一场秋雨缠缠绵绵的下着,那声音让她无法安然入睡。
她有一个习惯,只要一换到新的地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
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却发现老三找不到了,她着急地从这个路口跑到那个路口,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自己,她好无助,像个丧家犬一样失魂落魄的在路上走着。
痛哭的声音越来越大,没有人顾及她的感受,她的喉咙像被谁掐住了似的,有一口痰,憋的她上不来气儿,也说不出话,眼角滑落出来的泪痕早已干涸,若隐若现的在尽情地流淌着,她声嘶力竭的从睡梦中醒来。
她下意识的把手伸向孩子的身边,睁大眼睛,仔细端详着她的小脸,才发现刚才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学斌歪着脑袋依偎在自己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均匀的呼吸声在病房此起彼伏地响起,他睡的如同一摊烂泥儿,呼噜声一阵接着一阵不断传来。
巧珍轻轻地推了推他,却不想鼾声响得比之前更大了。她想帮他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好让他睡的安稳一点儿,可还是力不从心,身上用不上劲儿。
“他太累了!那就让他多睡一会儿也好。”
巧珍摩挲着老三的小脸,想起来昨天晚上,学斌心血来潮把她小小的身子包裹好抱在怀里的情形,还一时兴起,饶有兴致给她起了一个名字。
“老大俊芳,老二俊红,这老三?他左思右想,咱们的老三闺女以后干脆就叫——小芳,这个名字好记,笔画也不难,考试的时候还占优势,别人的名字笔画复杂,等名字写完的时候,咱家小芳早已经做了好几道题目了。”学斌边说边拍了拍老三,并哼哼唧唧的唱着摇篮曲。
唐小芳,巧珍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这是做父亲的对女儿的美好期许,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名字吗?只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叫顺溜了也就习惯了。”她自我安慰着。
既然学斌已经心意已决,就凑合着念吧!
她依然睡不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四周的墙壁,也不知道俊芳和俊红这会儿睡着了吗?这些天没有见到他们,也不知道在家里怎么吃饭?
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不是因为难产,她说啥也不想来到这么贵的地方,吃喝拉撒,药费,床位费都需要花钱,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是多么大的一笔天文数字,谁能住得起?
不行,等到天明,说啥也得让学斌办理手续准备出院,在这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这哪是穷人呆的地方?
在巧珍的软磨硬磨下,学斌拗不过她的执着,终于答应了回家的请求。她归心似箭,连夜收拾了物品,打成了包袱,她的心情也格外开心。
沉寂了一个星期的阳光也破例露出了久违的笑脸,暖洋洋的照在人们的身上,显得格外柔软。
三五成群的喜鹊也像赶集似的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那婉转动听的歌谣让人沉醉。
学斌迅疾赶回家中,找到了那辆多功能的架子车,他拿起扫把麻利地把车厢里的污垢灰尘里里外外的打扫干净。
他从屋里找来一个旧褥子,像铺床一样认真仔细,他铺好摊平,又加上了一个薄被子,这样会显得更加蓬松,巧珍抱着孩子坐在上面会更舒服一点儿。
月子婆娘不能见风,巧珍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她的怀里抱着嗷嗷待哺的小芳,学斌吃力地拉着架子车,走在通往回家颠簸不平的路上。
村里有很多和他一样,但凡老婆生了孩子出院的,也是用架子车拉着回家的。
他憋足了一股劲儿向前走着,伟大的劳动离不开人的手脚并用。原来在人类大脑不断的琢磨与探索中,他们靠着躯体独树一帜的劳动,创造了人世间一个又一个无数的奇迹,它拉伸了一代又一代生命的延续。
村里大队部的门口,闲来无事的人总会喜欢往那里凑热闹,人多嘴杂,他想来想去,还是放弃走那条宽敞的道路。
他选择了从颍河回去的路,这条路相比较人会少一点,最主要是路近,就是路况不好。
他只好绕来绕去,避开不好的路,那姿势就像走八字,他累得早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浑身快要像散了架似的。
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到家了,我不能倒下。
他弓着身子像头老黄牛一样默默地走着,田地里的秋天,玉米,红薯还有花生早已被收割。
转眼间,似乎一切都褪去了颜色,一望无垠的土地裸露着即将耕耘的土地,那是为种小麦准备的盛装。
最近忙着照顾巧珍,家里的玉米地还没有收割完,他想把她安顿好后再挤出时间把地里剩余的农活干完。
孩子们参与劳动得到快乐,积极性很高,干起活来也是热火朝天,一点儿也不比大人差到哪里,趁着俊芳俊红不上学的时候,可以叫上一起去,巧珍怎么平时不舍得用她们呢?
一阵秋风吹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空气真新鲜。那由绿变红的枫叶,愈是寒冷,愈是娇艳,气候还没有完全变冷,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滚动。
金色的阳光下,桂花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学斌拉着架子车,走在乡间小路上,静静地感受着这浓浓的桂花香带给他们的美好,那是一番别样的味道,更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田园风景画。
他和时间在赛跑,终于在快要到家的那一刻,他的腰累得快要直不起来了,连日来每日每夜的照顾,来回几个小时路途的奔波,他的胳膊也早已痛的麻木,只因这个让自己深爱的女人,还有刚出生的这个小生命。
他把车子停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又继续前行,他是个男人,这是他的使命,再难再累也要走下去。
“呦,学斌,这是出院回来了?”眼尖的胖婶看见学斌,就一路小跑赶忙追上来,生怕错过了什么消息似的。
学斌暗暗抱怨,他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快8个月的男婴,如果不是巧珍被人举报,怎么会引起乡里村里干部重视,她怎么会连夜被拉到乡卫生所强行引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