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折磨得他们痛不欲生的心绞痛,不是病而是毒后,包括宋磐在内的六人并没有觉得有多大意外,特别是药商宋家的家主宋磐。他得了这个“病”后,不是没郎中看过,但郎中只说他脉象奇特,却诊不出症结所在,他当时便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但知道又如何?没有对方的药,他就得死。因为宋家的郎中拿着对方的药粒,却配不出同样效果的解药来。
有一城外的土财主仗着胆子,磕磕巴巴道,“太,太守大人,草民也舍不得粮食,可,可如果没有解药,草民就得死啊。”
“草民也是。请大人开恩,让那帮畜生把草民身上的毒解了吧。”
“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如果草民出了事儿,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
“草民的媳妇怀孕七个月,如果草民出了事……”
六人卖惨乞怜,大堂内一片混乱。祝太守一派惊堂木令他们肃静,四平八稳道,“尔等服的不是解药,只是暂时缓解症状的药罢了。只要你们如实招来,本官便让人为尔等解毒。”
六人同时抬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祝太守。
祝太守脸色一沉,“此乃大堂,本官乃是一州之牧,难道还会诓骗尔等不成?”
六人同时摇头,喜出望外。
审问清楚之后,祝太守回到内堂,去见已在此等候的林如玉。祝太守目光温和,“解药可配出来了?”
听差官说林如玉能配出解药,祝太守并没觉得意外,因为上次就是她,解了董文印身上的毒。这个被人称作“宣州第一美女”的姑娘,不是空有美貌。去年林家在马头山遇劫时,便是她与贺炯明周旋,利用贺炯明的人,救出了她的母亲和弟弟;今年三月,她有带着船队去常州,接回了她的父亲。
这样一个漂亮、有胆略、会医术又孝顺的好姑娘,谁能不喜欢?可惜祝家晚了一步,没能赶在沈戈去求亲之前,为孙儿求娶此女。
林如玉抬手行礼,回道,“回大人,因有几样药材需用特殊方法炮制,三日后才能制出解药。这是解药的配置方法,请大人过目。”
祝太守让林如玉落座,才展开解药配方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解毒的药方不是一个,而是六个,便问道,“这些解毒的药方从何而来?”
林如玉如实道,“回大人,这是五毒门门主星南平杀孽徒谢尧后,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星门主因怕毒药为祸世间,便将毒方撕毁,只让沈戈抄下了六种解药配方。害死民女祖父的蚀骨毒也是出自谢尧之手,不过毒经上并没有记载蚀骨毒的配方。”
将毒方销毁,只留解毒药方,此举甚是稳妥。祝太守又问道,“宋磐等人服用的解药,与此方上记载的解药,有何不同?”
林如玉已经化验过运粮人带来的“解药”,回道,“他们给的解药剂量不足,所以不能彻底解毒。”
原来如此。谢尧与林如玉商量,“据宋磐等人所供,得了心绞痛的不只他们六人。林家药房中的药材,能配出多少粒解药?”
林如玉回道,“因其中两位药材较为罕见,林家库房里的药材最多只能配出三十粒解药。”
祝太守问明是哪两味药材后,才继续道,“老夫派人凑齐药材送到林家,丫头这两日辛苦些,至少配出一百五十粒解药。”
“是。”林如玉毫不犹豫地应下。
这丫头办事干脆利落,祝太守月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想回去骂孙子,“解药配出来后,就是断了安州叛军的粮路,为免林家因此招祸,老夫将对外宣称解药是衙门制出的。不过该属于林家的功劳,待平乱之后,老夫会一五一十上报朝堂,为丫头你请功。”
林如玉开心应了,“多谢太守大人体恤,民女和家人会守口如瓶,绝不将此事宣扬出去。您看,其他五种解药,是否也各配置一百五十粒,以备不时之需?”
若宣州商贾都若林家这般,他何愁守不住宣州!祝太守甚是欣慰地点头,“如此甚好。”
林如玉悄悄出了太守府回到家中不久,宣州新任的司仓书佐刘训宽便到了林家,与林父和林如玉算出配置近千粒解药所需的药材剂量。订下剂量后,司仓书佐定出需要从各家征调的药材清单,分发到各家。
拿到药材清单,看着上边的珍贵药材,张家家主心疼得好悬没吐血,跑去找宋磐商量对策,“林康年现在紧抱太守大人的大腿,他肯定会如数上交药材。但咱们可不能把家底都交出去,否则……”
出乎张家家主的意料,铁公鸡宋磐这次居然大义凛然道,“张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太守大人紧急征调药材,必有大用。张兄,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咱们不鼎力助衙门抗敌,一旦宣州城门被攻破,再多的好药,咱们也守不住。”
这……这是宋家的铁公鸡能说出来的话?
张家家主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老头子。他眼前这个宋磐是鬼上身了,还是林康年假扮的?
“宋老弟,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你可不能诓我。”张家家主还是不信他会这么老实,这老小子该不会是想着忽悠自己交了药材,他自己依旧一毛不拔吧?
这么多年了,衙门的手段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征调清单的药材,起码比衙门实际需要的量多了两成。这两成,就是留给商贾们与衙门扯皮的空间。
废话,老子等着这些药材救命呢,哪有工夫诓你!宋磐挺直腰杆,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张兄若不信,只跟看着便是。”
看什么?
不肖片刻,张家家主便看明白了。宋磐这回真是转性了,当着他的面清点了衙门征调清单上的药材,然后封袋、封箱,派人送去了衙门。
此刻,离着他们收到衙门的调单,还不足两个时辰,林家的药材还没往衙门送呢!
疯了,这老东西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