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国际医院，后花园。
匆忙下楼的顾翩翩和霍清昂，在看到亭子里的空无后，两人瞪大的眼珠子，险些当场夺眶而出。
在空无旁边的长椅上坐着的，除了霍震云，还有……霍砚。
自从封笔，霍砚可以说是停了所有社交。
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和封建时期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们，有得一拼。
停下脚步的顾翩翩，僵硬地杵在原地。
“霍清昂，我是瞎了吗？那个男人……当真是爸？”
剃了胡子的霍砚，和平日里萎靡不振的形象相比，抖擞又冷峻。
顾翩翩甚至觉得，霍清昂的颜值在此时的霍砚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霍清昂迟迟没有回答，顾翩翩提出的这个问题。
因为此刻的他，同样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睛瞎了。
又或者……是出现了幻觉？
昨晚在饭桌上，霍砚不喝酒那个举动，已经足够震撼。
现在，竟在公共场合出现？
连留了多年的胡须都剃了不说，还穿了一身多年前颁奖典礼的正装。
霍清昂和顾翩翩结婚的那天，霍砚都没有今天重视程度的十分之一。
这导致两人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正装出席的霍砚，昨晚之所以没有喝酒，是因为今天要来锦城国际医院，见空无？
霍老爷子用了大半生都没有征服的男人，空无面前这么服帖？
只是问题的关键在于：
顾翩翩这么多年，从没有在空无的口中，听到过霍家哪个男人的名字。
同样的：
她和空无在山上生活那么多年，也从未见过霍家哪个男人上过山。
所以：
空无和霍家的男人们，应该都是不认识，才说得通。
此时，坐在亭子里的三人，无一人脸上有笑容。
彼此间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沉默的宛如……冬日深夜的湖面。
偏偏却又让人觉得这一幕，分外和谐。
从这种状态来看，他们应该是认识了很久才对。
在和霍清昂对视一眼后，顾翩翩一脸懵逼地走进了凉亭。
“师父。”
“爷爷。”
“爸。”
伴随着顾翩翩话音的落下，面面相觑的人……顿时变成了亭子里的三位。
……师父？
……爷爷？
……爸？
最先回过神来的霍震云，看向顾翩翩的眉眼，尽是困惑，“翩翩，这……是你师父？”
老爷子的这个问题，直接将她给问愣怔了。
沉吟片刻后，顾翩翩眉头紧蹙地开了口，“爷爷，你们三个不是认识吗？”
“不认识啊。”霍震云摇头，顿了一下，浅浅一笑继续道，“我们没有见过你师父，不知道他病房，所以想着在花园等你们。没想着，竟提前遇到了。”
事情当真如霍震云说的这么巧？
虽说这件事情在顾翩翩看来，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性。
但她总觉得哪儿不对……
——对，护士台的记录册！
上面分明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空无是霍震云签字后领到花园来散步的。
现在却装作偶遇，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他们隐瞒彼此关系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得而知的顾翩翩，在短暂的犹豫，决定暂且不拆穿。
正思忖着要如何让当下……略微有些尴尬的氛围活一点。
霍清昂的嗓音，从她耳旁缓缓穿过，以最自然的方式，打破了这份僵局，“师父早。”
话音落下，他又扭头看向霍震云和霍砚，“爷爷，爸。”
空无闻声，温和一笑，应声道，“小霍，你来了。”
“小霍”这个称呼，令霍震云和霍砚有些呆住。
他们两人都没有想到，顾翩翩和霍清昂，竟对空无刻意隐瞒了身份。
似乎是见无人说话，空无拧开手中的水杯，浅浅抿了一口后，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严肃地道：
“翩翩说，她在霍家过得很幸福，多谢各位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
“只是，她年纪尚小，很多事情都不全面，还得劳烦你们多担待。”
“若有不满，给我送回山上便是，可千万不能欺负她。”
这番话一出，站在他身旁的顾翩翩，瞬间红了眼。
在滚滚热泪就快夺眶而出的瞬间，她将头转向了另一侧。
这些年，无数个险些坚持不下去的崩溃瞬间，皆是因空无所给的温暖，而顺利度过。
他一直安安静静地陪在她的身后，从不多言，更从不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始终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安全的空间范围内，恣意生长着。
无论任何时候顾翩翩回头，他都在她身后。
察觉到她情绪变化的霍清昂，将巾袋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他不喜欢她落泪……倒不是因为爱。
只是她一落泪，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铁锤在砸一样。
空无话音一落，霍震云立马点头，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我向你保证，霍家会一直拿翩翩像亲生的一样对待。”
“即使亏待霍清昂，也绝不会亏待翩翩。”
“只要有我老爷子在一天，就不可能让人欺负翩翩……无论对方是谁。”
单手搂着顾翩翩臂膀的霍清昂，闻声顿时更沉默了——可以亏待他，但绝不能亏待顾翩翩。
从顾翩翩第一次踏进霍家的门，霍震云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霍氏老宅里，连边牧苡兔都知道……顾翩翩才是霍家的宝贝。
至于另外的同老爷子有血缘的：霍砚，霍清瞿，以及霍清昂三人。
……什么也不是。
得到霍震云承诺的空无，面色平静，和平日无异。
他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回应道，“我相信霍老爷子，一定能说到做到。”
霍砚见状，正准备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却被空无抢了先。
“霍公子，翩翩同你一样，都是搞艺术的。”
“如果未来，她遇到瓶颈需要帮助，还望你能不吝赐教。”
霍砚微微颔首，“一定。”
不冷脸也就罢了，态度看起来还分外恭敬，甚至这恭敬当中……还带有一点求之不得的意思。
这显然……过于诡异。
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那么简单。
别说顾翩翩，即使作为霍砚的儿子，在其身边生活了二十好几年，霍清昂也从未见过他这般恭敬的态度。
而这样的态度，绝非因为空无是顾翩翩的谁，一定是因为空无自身。
毕竟，霍公子可是连老爷子都不服的男人……
在和顾翩翩结婚前，霍清昂安排人对空无进行了调查。
并没有任何不正常，或是令人感到蹊跷的地方。
但他调查的，是自空无入寺庙后的相关情况。
对于他出家前的情况，则一无所知。
思及此处的霍清昂，内心已经作出重新对空无展开调查的决定。
能拿捏霍砚的男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而作为霍砚父亲的霍震云，对此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还借此机会，训起他来：
“以后，少跟翩翩黑脸，知道吗？”
面对霍震云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神色稍显窘迫的霍砚，尴尬一笑道：
“我哪有黑脸？”
“分明是之前面瘫了。”
……分明是之前面瘫了？
所以：
别人面瘫二十天，他面瘫……直接二十年？
霍砚向来极具个人色彩，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从他口中说出，或是行为上表现出来。
在顾翩翩看来，那……都是正常的。
但这一刻，这样的借口，还是险些……直接将顾翩翩原地闪瞎。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霍震云和霍清昂，都在此刻默契地将头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实在不忍直视：
霍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