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面无表情,洛飞猜不透她心思,只得试探道:“你生气了?”
宝钗摇头道:“我是生气,却不是为这个,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与可卿姐姐,你打算怎么处呢,如今薛家与秦家亲厚,若不提前分说明白,以后闹将起来,伤了和气反而不美。”
秦家和薛家的女儿都不可能与人做妾,如今却要嫁给同一个人,若不提前说明白,难保日后不闹矛盾。
哥哥前日与她说过,到时候尽可以教洛飞向皇帝讨纸文书,许他娶平妻,她也觉得此计可行,只是终究还要提前说定才好,而且,哪怕是平妻,里面也有许多重要关节,麻烦事务,由不得她不经心。
这些事原本该由哥哥或者妈妈与洛飞商议,只是哥哥湖涂,妈妈又怯弱,只好她自己且把脸面撇在一边,与洛飞说明,若她只顾一时的欢乐,贪求当下的柔情蜜意,却把这些事放下不管,以后彼此之间生了龃龉,岂不辜负了彼此的情意。
洛飞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你且安心就好,我对你和对可卿,都是同样的心思,无论如何,绝不让你受委屈就是。”
宝钗笑道:“男人的嘴岂是信得的?你现在就要安排我去服侍别人,以后还不知怎样呢。”
洛飞苦笑道:“哪里是要你去服侍她,只是芙蓉城排定的命数,可卿最为迫近,她如今又生病了,再加上心事重,我怕她会出意外,京城中只有你行事最稳妥,我也最信得过,不得已只好委屈你多看顾她。”
宝钗叹口气,说道:“你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我哪里承担得起,如今你远行在即,我纵然受些委屈,难道真能回绝你,让你在外面牵肠挂肚?”
“你放心吧,过两三日我就去秦府看视她,管教她放宽心怀,不至于忧虑伤身,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件事。”
“什么事?”
宝钗道:“现在我还想不到这样的事,等以后有事求到你头上,你自应着就是。”
洛飞道:“你不事先说明,我反而心中不安稳。”
宝钗笑道:“正要你有一怕。”
洛飞点头道:“好,答应你就是,以你我的情谊,多少事不能答应你,何须做这种请求。”
宝钗心想,以娘子的身份请求相公,与现在这样,以平等的姿态,要一个承诺,岂可同日而语。
两人说一会儿话,眼看天色将晚,洛飞起身告辞。
宝钗将他送到二门前,看着他转身要走,心中忽然生起浓浓的不舍之情,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说道:“在外面务必当心,千万平安回来,家里还有许多人惦着你呢。”
她知道,洛飞此去,路上绝不安稳,由扬州发生的事,她能想象到洛飞所在的世界是何等险恶,谁知道一次貌似普通的分别,不会是永别呢。
洛飞笑道:“一定。”
说完转身离去,刚走到通街的小门旁,却见旁边闪出个人来,叫道:“站住,哪里去?”
洛飞站住脚,定睛看去,竟然是黛玉。
他笑道:“你不是陪姨妈去府里逛了,怎么跑这里来?”
黛玉蹙着愁眉,说道:“徒弟来求师父一件事。”
洛飞心中纳闷,这丫头向来有事直接说,哪里像今天这般曲折。
他问道:“什么事?”
黛玉道:“求师父将徒儿逐出师门吧。”
洛飞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黛玉道:“我问你,你这次离京,做什么去?”
洛飞一怔,问道:“你都知道了?”
黛玉道:“我又没人告诉,如何知道,只不过自己瞎猜罢了,前日师父才郑重问我,最近身体可好,昨日我又感应到城外道场方向,有天倾地陷般的动静,我就猜到必定有大事发生,果然师父今天就来辞行,说要远行,难道我还不明白吗?”
“师父要去赴险,却不教徒儿知道,这样师徒还有什么意思呢,师父倒不如赶早将我逐出师门了干净。”
林黛玉越说越伤心,到后面竟然垂下泪来。
原来是为这个。
洛飞笑道:“这点事也值得哭?不想你白担着心,左右不过一两月就回来了。”
林黛玉道:“你只怕我担心,却不知道徒儿宁可每日担心,也不想懵懵懂懂,连师父的情形都不知道,师父不告诉徒儿,莫非以为徒儿不能与师父分担忧虑?难道你连宝姐姐也没告诉?”
这不一样…
看着林黛玉泪珠不住地淌下来,楚楚可怜的样子,洛飞心中不仅没有烦躁,反而一片宁静,他又想到宝钗方才的殷勤叮嘱,乃至可卿坚定的情意,忽然感觉到,为了这些人,他这样去冒险是值得的。
如果说以前他只是因为以前读红楼,对这些人有一种朦胧的同情,不想她们堕入那等凄惨的结局,而现在她们却成了活生生的,教他无法割舍的人,纵然冒着天大的危险,他也一定要把芙蓉城的命数打破,不教她们去走上老路。
林黛玉哭了一阵,见洛飞不仅没来劝慰,反而在旁边笑起来,恼道:“你又笑什么?”
洛飞道:“笑你哭花了脸。”
林黛玉忙用手捂住脸,转过身子,说道:“人家与你说正事,你却取笑人。”
洛飞将她双手拿开,见她眼睛哭得有些红肿,于是用金光将双手烘得温热,在她眼睛周围揉了一阵,说道:“你不要急躁,师父不告诉你,有其他的考虑,却不是将你看做外人,你在家等着,到我回来,什么事情都说给你听。”
林黛玉闭着眼睛,任他双手轻抚在自己脸上,感觉暖暖的,很舒服,心中幽怨竟悄悄地散了。
“那你早些回来。”
林黛玉道:“不要让家里人久等。”
洛飞笑着答应了,与她就在门前说了一会儿话,听她说些府中婆子如何可恶,宝玉那日中邪,最近渐渐好了,偶尔又来缠她,她却借着宝钗躲他,因为宝钗最常劝宝玉读书上进,因此宝玉对她避之不及等等。
这些事,有许多洛飞前世在书上读到过,如今听着这个姑娘在他身边娓娓道来,一时间竟不知此身是真是幻,是醒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