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太医馆后宅,杜少清见到了刺杀归来的谢老道。
“老谢,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杀一个和尚手到擒来吗?怎么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杜少清惊呼道,赶紧上前查看对方的伤势。
谢老道一身衣衫都被鲜血染红,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气和杀气。
声音沉闷的说道:“没有受伤,都是别人的血。”
什么??
杜少清惊讶的问道:“老谢,你,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没数过,屠了个会昌寺。”
我去……杜少清当场石化!
原来之前谢老道破门而入,直接吓软了满屋春色的两个男女。
那女子看到一人持刀闯入,一身杀气,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丑事败露的羞耻,立时尖叫起来,老谢手起刀落一刀斩杀。
随后脸色狰狞的看向了辩机和尚,讥讽道:“辩机大师?佛门天才?呵呵,哈哈哈哈……好一个佛门天才,这佛门果然是藏污纳垢之地,你辩机和尚……”
也许老谢不知道一句名言叫——反派死于话多,要不然他应该不会跟辩机和尚费什么话吧。
可事实就是因为他忍不住发泄怒火跟辩机和尚多啰嗦了两句,对方能够小小年纪这么大名气,很明显心智上不是凡人,表面上跟老谢虚与委蛇,实则在拖延时间想要逃脱。
果不其然,之前那女子的惊呼已经惹来了会昌寺其他人的注意,很快门外的路上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啊,杀人行凶啦……”辩机和尚想要趁着老谢分神的瞬间逃出去,只要自己逃出去了,那无论室内什么情况,凭借自己的声望和舌辩,今日一切都能推到歹人身上。
可是他却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哪一号人物,老谢可是万人敌的将军出身,身手在整个大唐也是排的上号的,辩机话音未落,已经被一刀钉死在床边,连步子都没有迈开,直接跟那小情人死在了一处。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冲进来的中年和尚,“好你个歹人,敢到会昌寺来行凶,还杀了佛门高僧辩机大师?今日绕你不得。”
“哈哈哈哈……
秃驴!看清楚了,你们的高僧大师是个什么德行?与女子不伦不类白日宣淫,伤风败俗至此,还有脸给人宣讲佛法?平白污了这清白世间。
听他二人的话语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不是一次了,你会昌寺不会不知,却包庇掩盖,可见蛇鼠一窝。”
谢老道狂笑嘲讽道。
转头看向了床上被杀的两人,中年和尚瞳孔微缩,男女皆是无有衣衫且肌肤相亲,这……是让人撞破好事,被捉奸在床了。
再听到对方的话语,和尚感觉要遭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会昌寺声誉毁尽是小,恐怕将会是整个佛门抹不去的污点。
听到门外越来越多的脚步声,知道同寺僧人正在赶来支援。
不敢耽搁,一咬牙,中年和尚决定留下面前的歹人,掩盖住这次的事件。
“哼,好哇,哪里来的歹人,在我会昌寺与女子苟合,污我佛门清净地不说,被佛门弟子辩机撞破,反而行凶杀害,今日贫僧要化身金刚,伏魔护法!纳命来!”
说完中年和尚朝着谢老道扑了上来。
嗯???
老谢听完竟然愣住了,这秃驴说什么?我跟那女子?辩机撞破我们?
好哇,好阴狠无耻的秃驴,不知廉耻不说,竟然想将一切栽赃到我头上,果然这里就是个贼窝,既然这样,那今日索性大开杀戒,剿了贼窝为民除害好了。
虽然和尚有两手功夫,可又怎么是猛将出身的老谢的对手?两招未过已经被谢老道一掌盖顶打死。
“歹人,敢在会昌寺行凶杀人?快快束手就擒!”外面涌入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和尚,不由分说扑身而上。
谢老道一个转身,直接从辩机身上抽出单刀,虎入羊群一般,怒吼一声迎了上去。
所过之处,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直杀得浑身是血。
看看门口并无僧人进来,老谢不屑的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尸首,冷哼道:“会昌寺?呵呵,今日合该除名了。”
片刻之后,老谢独身一人屠遍会昌寺老幼一切光头和尚,大笑三声狂放而去。
听到对方的讲述,杜少清被惊了一遍又一遍,这,这杀性,也太……
饶是杜少清见过战场上死战不休的惨烈,可也仍被一人屠寺几十口的老谢震撼住了。
良久之后杜少清道:“算了,杀了就杀了吧,会昌寺和尚污蔑栽赃于你,当杀。
你快点去换身衣服处理一下,有道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别再让人追过来查到你身上,那样的话,就算你老谢有理,恐怕这身人设也要没了。”
什么、什么人设?老谢有不解,但杜少清说的在理,自己发泄了怒火,可不能将危险带到医馆,毁了医馆的名声。
“放心吧,会昌寺我做的干净,没人见过我的真面目,查不到这里来,路上我还让人去大理寺报案了,想必这次会昌寺要扬名了。”老谢得意道。
我去……太狠了吧。
杜少清可以想象到,等到大理寺的人赶到现场,看到辩机和尚跟一女子光着身子死在床上,啧啧,佛门这个丑事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时间是午间,辩机讲经完毕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百姓和香客都要回家吃饭的,中午基本上没人上香,会昌寺的人走动的也少,所以那女子才会跟辩机选在这个时间。
可是等到午间刚过有香客再来进香的时候,感觉到会昌寺里面怎么有种怪异的气息呢?虽然是烈阳当空,却怎么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随着一声凄厉的惊呼——杀人啦!
会昌寺被屠的惨案直接就在长安城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了。
大理寺的人听到有人举报说会昌寺出了命案,就派出四名精干吏员去查看,可是见到阖寺被屠,那四人知道自己处理不了,留下三人看守现场,派出一人去请上官。
等到留下的三人查看到了辩机房中,看到那满屋子的尸首,再次被惊呆了。
“看来,这里应该是最初的事发之地,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凶人才能以一敌众,一个人杀了这么多人?这是多大的仇恨。”一人感慨道。
“是啊,遍查死者伤口,几乎全是一刀毙命,手法全都干净利落。
最重要一点就是,这些全都是一个人干的,会昌寺上下七十七口啊,这样的凶人还真的没听过,就是绿林杀手界恐怕都少有这样的好手吧。”另一人话语里都带着丝丝惊恐。
“不对,你们看那床上的尸首,那是……”第三人指着辩机和那女子说道。
嗯?这是……
三人里面有一个是认得辩机的,不是因为他信佛,而是因为他的母亲信佛,他也跟曾侍奉老母亲来听过一次辩机讲经,当时觉得这个和尚年纪轻轻就能创出一番名声,的确有本事。
可是此时的景象却刷新了他的认知,这位不是辩机大师吗?佛门有名的僧人,他怎么……
像他们这种常年办案的吏员,见到这副场景,哪里还看不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被人抓奸在床,当场杀死的。
“呸!什么特么佛门高僧,却原来也是个道貌岸然的货色,这副场景,真真污人眼睛。”这人骂道。
另一人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或许这就是此次屠寺的原因所在了,十有八九是这和尚被人捉奸在床,那人是个凶人,当场杀了两人,然后这些僧众察觉前来拿人,反倒被杀,那凶人怒而屠寺,啧啧……真狠!
你们怎么看?”
认得辩机那人点了点头:“我看也是,哼,这样的淫僧货色,别说是那什么凶人,就是我见了都想宰了这厮,回去我就告诉老娘,往后别信什么佛了,看看这群和尚是个什么样子?”
第三人虽然也点头赞成第一人的推测,但却面带疑惑的盯着床上的女子。
旁边同僚推了他一下笑骂道:“怎么回事?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色了?盯着一个死了的女子看什么?没见过白花花的女子吗?”
那人摇头道:“我哪有那个癖好?只是这个女子似曾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呵,你小子还跟这等风流姘头有缘呐?”同僚打趣道。
“算了算了,别闹了,这里的事情太大,已经不是咱们能处理的,咱们守好现场,等上官来了仔细勘验,无论如何,一下死了几十口,这等大案,咱们多少年也遇不到一次,得查出凶手,给百姓一个交代。”另一人说道。
之前那人不屑道:“哼,给什么交代?也就是我穿着这身衣服,如果我是个百姓,见到这样的事情只会叫好,这样的淫僧杀了痛快。
现在咱们去查案,似乎是在给这些光头和尚一个交代吧,这群人不是一向自诩不在红尘中吗?算百姓吗?”
哎……罢了罢了,别管那么多,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唐子民,全寺不见得没一个好人,屠寺不该啊。
三人就要出门,那个满脸疑惑之人余光一瞥,看到了女子的衣物,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被一道霹雳击中般,想起了女子的身份。
“走了走了,发什么呆,这点事就被吓住了?”
被同僚一推,那人脸色变了变,没敢多说,跟着走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议政殿内李二得到了消息,会昌寺阖寺上下七十七口被屠,是大理寺卿刘德威亲自上报的。
李二勃然大怒,“太目无王法了,长安天子之地,竟然有人敢如此凶恶?查,立刻去查,不查个水落石出,你这个大理寺卿就回家养老吧。”
刘德威被挥退之后,李二叫来了内侍老高,黑着脸吩咐道:“能够一人屠遍全寺的,不是庸手,让人查查最近长安有什么高手往来,另外,屠寺灭门这等事不会是无端的,暗中查一下内里原因,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情。”
还别说,大理寺这边没什么进展,毕竟老谢动手,留下的痕迹不多,且身上连伤都没有,对方想查也没有任何证据和目击证人。
可是皇帝这边,百骑司发动,还真的就找到了医馆这里,虽然老谢回来的时候隐蔽,但百骑司在长安眼线遍地,凭借蛛丝马迹还是推算到了医馆头上。
因为是驸马杜少清的医馆,皇帝特意吩咐,不得对医馆进行探查,免得伤了翁婿之情,甚至百骑司还要负责保护杜少清一家,可见李二对杜少清和小萱萱的喜爱。
查到了凶手跟太医馆有牵连,李二不动声色,召来了杜少清,他当然知道不是这个女婿干的,但内心已经从愤怒转为了好奇,他知道杜少清不会无端杀人的,如果是杜少清找人去屠寺,必有原由。
议政殿内,只有皇帝和杜少清两人,李二沉声问道:“会昌寺事件,是你干的吧?”
嗯?杜少清先是一愣,随即却又释然了,老岳父可是皇帝,手眼通天,有眼线查到自己也正常。
李二看到了杜少清的表情,没好气的骂道:“朕不是让人监视你,是有人注意到凶手进了你的医馆。”
闻言杜少清反倒笑了,皇帝能多余的解释这么一句,看得出来他没生气。
于是点头认下道:“是,不是我亲手做的,但确实是我指使人动的手。”
“这是为什么?一口气杀了七十多口,你小子哪来那么大杀性?
你可知道,去年,全大唐加起来判处的死刑犯不过三十人,长安发生了这么大的惊天命案,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真是胡闹!”李二训斥道。
杜少清尴尬的实话实说道:“这个,说实话,我只是派人去宰一个德行不检的恶僧,没想到临时出了变故,我的人压不住怒火顺手多料理了几个。”
嗯???李二愣了一下,随后竟然被杜少清这个滑稽的回答给逗乐了,你小子跟我开玩笑吗?压不住怒火就屠寺?
“多料理了几个?你以为杀人是切菜那么容易吗?
你身边这样身手的,是薛仁贵吧?的确,能够战胜知节的猛将,万人敌的资质,一个会昌寺不在话下。
只是没想到那小子平时看起来谦恭温顺,竟然也是个暴脾气的凶人。”李二有些不满道。
“额……岳父,不是仁贵,他拜师卫国公,未来几个月都会潜心学习,是别人。”杜少清打断道。
“别人?你身边还有这样的人物?朕怎么不知道?”李二更好奇了。
“其实他就是……”
杜少清没说完,被李二摆手打断道:“罢了,朕也不想知道。
你小子净会给朕惹麻烦,以后如果身边没人用,像杀个把恶僧这种事情你跟高内侍一句话的事,找的什么手下,不着四六的。
七十多口人命,怎么给百姓个解释呢?”
我这……
杜少清当场就懵了,这,这就完事了?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天命案,老岳父仅仅是问个原由就揭过了?甚至连训斥都没有,还给了个方便?这特么得多受宠?
什么叫受宠若惊,杜少清真真体会到了,此时他只想说一句——被人宠的感觉真特么好!(ps:作者对此表示恶寒。)
其实也不全因为杜少清,本身李二这个帝王就对佛门和尚不感冒,这里面还有杜少清不知道的黑历史,甚至可以说,李二也十分厌恶不事生产的和尚。
一个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帝王,会在乎几十条无用和尚的性命?在李二眼里,死几十个和尚,跟死几十个百姓完全两码事,对百姓需要个解释,谁也不敢擅杀大唐无辜百姓。
但如果是和尚?还是女婿口中的恶僧?呵呵?让你们佛祖去给你们解释吧。
杜少清诧异道:“不对呀岳父,这不是很好解释吗?会昌寺就是个贼窝,为首的辩机和尚跟女子私通白日宣淫这等丑事被撞破,然后被过往侠客行使了正义……”
等等,你说什么?
李二打断了杜少清,惊讶的问道,“这些事情,大理寺卿刘德威怎么没汇报清楚呢?只说行凶原因不明,凶手不明,凶手去处也不明,是个难查的大案。
莫不是刘德威欺上瞒下?敢蒙骗朕?”
李二有些不敢相信,刘德威是自己任命的,一般不会有问题,那就说明有其他问题了。
“不可能啊,老谢说的好好的,当时那辩机和尚跟那女子正在床上一丝不挂办事呢,死的时候都在一起,大理寺的人到了一看就能明白,他们没汇报吗?”杜少清也愣住了。
什么?一丝不挂?和尚和一女子?青天白日的?
李二也愣住了,随即一拍面前的桌案怒骂道:“岂有此理?简直是不堪入耳,如果此事当真,那这会昌寺屠了也活该,口口声声说什么清规戒律淡出红尘,背地里却是这般有伤风化?
来人,速查!”
内侍老高恭敬应一声就快步去查了。
杜少清咂舌道:“千真万确的事情,老谢总不至于骗我的,岳父,应该是你手下的大理寺出了问题。”
“等等,老谢?哪个老谢?哪个杀手叫老谢?是个新人?”李二问道。
“咳咳,说顺口了,其实就是医馆坐镇的谢科道长,事是我请他干的。”杜少清尴尬的解释道。
李二:……
“怪不得呢,是他就不奇怪了,当年他的勇武堪比叔宝,朕对这位猛将眼红不已,最终他却毅然出家修道,可惜了一个大才。”李二有些痛心道。
杜少清安慰道:“岳父也不用这么可惜,老谢虽然修道了,但他不是教出了个房遗爱从军吗?还有他收了薛仁贵的儿子作亲传弟子,将来少不得又是一员猛将呢。”
“哈哈哈哈,没错,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这件事你小子办的不错。”李二赞赏道,随即想起了一事,好奇问道:“你小子怎么会让谢道长去找一个和尚的麻烦?有什么私怨吗?长安城谁还敢不长眼惹你?”
额……如果是别人这么问,杜少清可不客气,敢拍胸脯说没人敢。
但让自己的靠山直接点破,杜少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具体原因不太好解释,总之是知道了那辩机和尚的龌龊,有心为民除害,屠寺的事情绝对是意外,当时老谢杀完人要走,被其他和尚拦住,还要拿下老谢,将一起都栽赃嫁祸给他,这才让老谢忍无可忍屠了他们。”
李二抚掌大喝道:“好,杀得好!一众和尚被撞破好事不思改过,还想掩盖事实?当杀!”
就在杜少清入宫的时候,大理寺查案的人竟然也有本事追到了医馆,当街声称屠戮会昌寺的凶手就是医馆中人。
百姓们一片哗然,虽然大理寺是衙门,但太医馆在百姓心中是什么地位?会做出屠戮灭门的事情?决不可能。
于是乎那些个仗义的汉子直接站出来将大理寺的官差暴揍了一顿,场面极为混乱。
谢老道心中不解,自己没留下什么马脚吧,怎么就查过来了呢?
眼下杜少清不在,恐怕一旦事态暴露,自己就要做好一人担责的准备了,不过倒也不怕什么,杀了就杀了,杀些许淫僧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太医馆是什么地方?杜少清不在,主事人在呢,很快有人去通知了长乐公主。
公主疑惑的来到医馆,制止了混乱场面,严肃的朝着大理寺的一个六品官员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医馆,尔等查案便是,为何说我医馆行凶杀人?
你们主事的是谁?大理寺卿何在?”
那六品官员正色道:“下官大理寺丞徐伟,会昌寺惨案由下官一手专督,由我们的人手一路顺着蛛丝马迹寻踪而来,发现凶手进了这家医馆,请公主见谅,莫要阻拦办案。
职责所在,我们要拿住凶手,给会昌寺七十八名无辜死难者一个交代。”
旁边围观的百姓怒骂道:“狗官,信口胡扯呢?这里是医馆,会昌寺的和尚死了难不成是一帮大夫动的手?在公主面前你也敢放肆?”
场面再次乱了起来。
谢老道有些疑惑,杀人事件已经过去快三个时辰了,死了七十八都传开了,怎么和尚的丑事却只字未提呢?百姓们不知道吗?
难道有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