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玥历1317年七月二十一日。
子平、丑吉、寅凶。
宜修造、出行,忌动土、解除。
征西大将军独孤辰于白马东关举行了简单的誓师仪式,然后亲率大十万镇北军并十万白山国大军,号称三十万大军,西进姬国,即将开始一段灭国之战!
而与彭郡隔着大湖和河道而望的沛郡、兖郡,则分别列有重兵守望。
沛郡、兖郡均已经将翰国北疆数郡的郡司人马和民团集结在大湖北岸,足以应付目前彭郡那共计四万余的人马。
翰国京畿自然更加不用多说,面对兽潮都已经扛下来了,彭郡那区区数万东江军团的偏师和水师,还不被翰国上下放在眼里。
看翰国一动一静的这架势,分明是打算先安内再攘外了。
最为可笑的便是那姬国,直到翰国出兵的那一天,姬国朝廷上下都还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匆匆派出了使节带着所谓国书便直奔翰国京畿而去。
明眼人都知道,这时再来希望化干戈为玉帛,为时已晚。
那使节也是奇葩,带着几骑随从,偏偏走了白马谷,结果自然就是迎头撞上翰国的大军。
使节当着独孤辰的面居然还振振有词,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还要让独孤辰给他放行。
独孤辰也懒得跟这个使节废话,连人带国书便都给截了下来。
究其原因,可能是赵伯君在决定开战之前就授意独孤辰要如此应对。
也有可能其实是因为灭国之功的诱惑太大,独孤辰也受不了这样的诱惑,私自做主把国书和使节一同截了下来。
等到战事结束,黄花菜凉之时,再来说这国书和使节之事。
独孤辰倒是不敢私自开启国书,只是让亲卫传播姬国使节关于国书的内容,说是姬国一箭未发便已经打算向翰国投降了。
这一下,翰国西征大军上下士气大振!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三十万西征大军直接挺进到了白马西关之前。
守军的态度却是明显自相矛盾的。
那关口巨大的城门甚至是在西征大军的游骑出现在城墙下的时候才缓缓关闭的。
西征大军一边扎下营寨,一连派出接连先锋大将在城墙底下搦战。
作为应对,城头之上甚至挂出了茶楼说书人话本里才出现过的“免战牌”!
西征大军上下看着那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门板上那仍未干透的红漆缓缓向下淌着,止不住发出了哄笑声。
那哄笑声如涨潮的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拍向城头。
守军一个个面红耳赤,不少人干脆直接缩到墙垛后面去了,眼不见为净。
白马西关虽然在之前白山行营的袭击当中损毁了部分城墙,现在早已经修复。
怎么也算得上仍是雄城的标准。
不过,在姬国北面的雁北关防线之外,出现了漠南的联军,规模多达三万人,由白山国主阿拉坦王所统领。
进攻姬国的这两路人马,全都装备了以石脂水、火水为主的各类器具,相关战术运用得也是十分熟练。
据说在雁北关方向也效仿白马西关,同样挂出了一块免战牌。
那两块破门板,怎么可能将翰国士气高涨的两路大军拒之门外?!
翰国的两路大军通过石脂水的烟柱简单的沟通过之后,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发起了极为坚决的强攻。
尤其是那些进一步改良过的巨型抛石机,只是在城墙之外牛刀小试一番,便已经打得守军死伤无数,士气低沉。
更何况翰国两路大军除了拥有器械之利以外,兵力方面也是占有巨大的优势。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西征大军的普通士卒也都知道,三五天之内,城关必破!
是夜,西征大军的中军大帐之中,西征大军各师的师帅齐聚一堂,等待着大将军宣布明天攻城的作战计划。
能够攻占城墙的,又或者攻破城门的,自然记为首功。
毕竟各师人马是轮番攻城,最后破城的人马多少带有一点运气成分,谁也无法预料守军究竟什么时候会崩盘。
但各位师帅仍然是明里暗里都较着劲,力争为明天的进攻做足充分的准备。
中军大帐的帅位之上,独孤辰看着面前的白马西关沙盘,正在通盘考虑着明天的战局。
这时,一个亲卫拿着一个指节长短的竹筒快步走了进来大帐。
各路师帅都认得亲卫手中所拿的是什么东西。
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心头似乎突然涌上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亲卫手上所拿着的是猎鹰爪上所缚的竹信筒,里面传递的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万万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送到阵中来的。
亲卫越过那些坐在马扎上的师帅们,径直来到了独孤辰的身边,将那竹信筒呈上。
独孤辰面无表情的接过竹信筒,抹掉封口处的火漆,取出一张卷纸,展开来看了两眼。
独孤辰脸上仍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他只是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大帐内踱着步子,来回走着。
大帐之中熟悉镇北将军的师帅们都知道,这是遇上十分棘手之事,这才让独孤辰如此犹豫不决。
大帐内的声响低了下来,很快便陷入了一种落针可闻的程度。
这些师帅都在等独孤辰开口。
约莫过了至少一盏茶的时间,独孤辰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向一众师帅,朗声道:“赵振何在!”
一位师帅在同僚诧异的注视之下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抱拳,朗声道:“标下在!”
独孤辰继续说道:“现任命你为大军副将,统领全军,与北路偏师一道,攻克姬国!”
“军令如山,如有不遵,可先斩后奏!”
大帐之中再次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当中。
独孤辰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虎符印信取出,当着大帐内众人的面,交到赵振的手中,还不忘殷切叮嘱道:“待各位班师回朝,我们再齐聚一堂,共谋一醉!”
独孤辰一旦作出了决定,行事便是雷厉风行。
他大步走向大帐的卷帘,对送信来的那个亲卫吩咐道:“召集亲卫,随我返京。”
独孤辰的话音未落,人已经掀开卷帘出了大帐。
送信的那亲卫一路小跑着跟了出去。
一众师帅只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人喊马嘶,没多久便是好一阵马蹄声出营而去,朝着东面逐渐远去。
一众师帅相互看了看,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大将军只带了三百骑的亲卫返京,怕是不合适吧?万一有宵小作祟,岂不是危险,我们.......”
当下便有其他师帅出声附和,都说至少要派出亲卫营一路护卫大将军返京才合适,免得为人所乘。
这时,赵振直接抬脚走到了沙盘边上。
只见他回过身来看向一众师帅,朗声道:“我等继续军议,不相关的事情,不必多说!”
有几个师帅眉头一皱,正打算说话,却被身旁的人以各种方式制止住了。
倒是有一个师帅脾气火爆,旁边人按都按不住。
只听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赵振,众将当中以你资历最浅,你何德何能当上这个副将啊?”
赵振也十分简单,直接对一旁的司马吩咐道:“念在他初犯,着人叉出去,二十杖!”
军中司马的态度可比这些师帅要坚定多了。
他躬身领令,招起来几个士卒便真的将那个管不住嘴的师帅拿几根铁矛给叉了出去。
很快就听到帐外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声响。
对于武者而言,这种杀威棒一般的皮肉之苦自然不算什么。
不过,大帐之中至此再也没有人敢于置疑或挑战赵副将的权威。
众人都是神色凛然。
赵振环顾众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明日攻城,一切照旧。我们此次灭国之战,不贪功,不冒进。”
“我虽为副将,但是军中一切相关事实仍是萧规曹随,不会任意改动大将军定下的各项策略。各位如有建言,但说无妨!”
赵振一句“萧规曹随”点到了重点,就已经打消了众人对他的担忧。
一众师帅齐齐的躬身领命,莫敢不从。
众人接下来的军议内容,都是拾遗补缺为主,将之前还没来得及商议的事情给敲定了下来。
那一位被罚了二十杖的师帅早已经回到大帐中来,虽然屁股并不怎么疼痛,但不得赵副将允许或首肯,却也不敢坐回马扎上。
只好鹤立鸡群一般站在一群师帅当中,安心的当那一个“杀鸡儆猴”的榜样。
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此次军议才算是结束。
一众师帅拜别赵副副,鱼贯而出。
直到这时,赵振才摸出独孤辰“忘”在沙盘上的那一个卷纸,缓缓的展开来,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王上突染恶疾,阅后即刻回师,迟则有变。”
赵振强撑了半夜的身子,终于承受不起。
双腿一发软,缓缓的跌坐在帅位之上。
只听到他嘴里咕哝道:“王兄虽然只是疏脉境武者,勉强也算是寒暑不侵了吧?”
“难道是有人铤而走险了?”
“好不容易才看到大一统的良机,我翰国千万不要先暴发王位之争啊!”
赵振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的在扶手上一撑,站了起来。
他走到帐中的油灯边上,将卷纸送入了火舌之中,看着卷纸转眼之间便化成了灰烬。
一阵风自卷帘处灌入,卷着几片灰烬四下飞舞,不知将落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