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那不是损坏的技术资料碎片，而是一块块数字生命的“遗骸”？
林游悚然而惊。
这种可能性实在是有点吓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在朦胧的睡梦中，拿到了那颗绽放着金色光芒的种子。
不论是小梦，还是虚拟世界，都是从这份未知的机遇中得来。
云梦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固然有他和全体员工的努力，但真正的根源，毋庸置疑是因为那些技术、那团金光。
不过他一直以来，都把那当成一团纯粹的技术压缩包。
毕竟后面小梦不断解密出来的资料，都是一项项的技术。
最多就是压缩使用的技术比较特殊，解压缩的工序过于复杂，以至于效率比较低，至今都没有彻底解压完成。
但是——
看着那六位数字生命完全失去肉体、意识芯片成为其唯一凭依后，在代码层面出现的难以理解的变化，尤其是那种微妙的相似性……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难道那团光，并不是一份单纯的“技术压缩包”，而是一种另类的、集体的棺椁？
创造出虚拟世界的文明，将他们已经数字化的生命“打包（冬眠）”起来，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发射了出去，结果被他意外捡到了？
这算什么？
数字文明的特殊葬礼仪式吗？
——类似人类的海葬和天葬，他们搞出了量子葬礼？
那小梦和那些技术算什么？
殉葬品吗？
那我又算什么？
林游的思路越飞越远，我算是……挖坟的？盗墓的？
二进制摸金校尉？
这样的话，“墓葬”的最底层，或者说那团光芒的最内层——“压缩包”的最后一个文件夹，里面会是什么？
墓志铭？还是守墓人？
源源不断的问号从林游脑子里冒出来，明明越想越离谱，但他却意外的发现，逻辑好像……对的上？
不过这脑洞完全没有证据支撑，问题也不少。
他甚至没法确定这两者到底有多少相似度。
尤其是看到身边神游天外，不知道又在哪里吃瓜的小梦时，就更觉得违和了。
——就算小梦本质上是智能生命，拿小姑娘殉葬，也过于原始和离谱了吧？
一个已经把科技解锁到虚拟世界的文明，应该不会还有这么原始的习俗才对。
林游晃晃脑袋，暂时停下胡思乱想。
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那些不能理解的数据，确实是一种“数字生命”。
以及——
能不能将他们“复活”过来？
“带我去中转站看看吧。”林游提出要求。
贺朋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带林游走向“中转站”。
……
中转站是暂时保存[数字生命卡]的地方。
目前这里只保存了六张，正是那六位已经“过世”的老人，仍旧可以留存于世的基础。
这种[数字生命卡]看上去有点像一个长条形的U盘，但硬度惊人，因为它的主要作用就是保护内部的意识芯片。
林游和贺朋穿过三层安检来到这里后，先是检查了一遍这些数字生命卡的保存状态，之后便掏出一根连接线将头环和服务器连接起来，现场开始查看更详细的数据。
小梦解密出的数据碎片，和六位数字生命的底层代码分列左右。
林游来回扫视两侧的数据，想找到确凿无疑的证据。
但那非常难。
尤其是右侧，那六份数字生命的代码还在一刻不停的变换中，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
哪怕是完全进入专注状态的林游，也不可能光凭肉眼和记忆力从中筛选出重要的信息。
他必须借助工具。
而左侧的数据碎片，也同样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林游用“碎片”来称呼它，不是因为它体量小，而是因为它无法运行，逻辑也不完整。
实际上这玩意儿的体量也非常夸张，不然以小梦现在的解密效率，也不会还需要很多天才能解密出来一份。
对林游来说，它唯一比较友善的地方，就是已经固定下来，不会像右侧的数据一样飞速变动。
贺朋和几位教授看着林游突然一屁股坐下，双手在空气中飞速敲击着无形的键盘，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林游在研究什么东西，但他们看不到。
这种情况贺朋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询问。
但等了一会儿，发现林游还是没停下后，他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游全神贯注地给那些碎片做着“赛博尸检”，听到贺朋的问题，脑子都没动就顺嘴回了一句：“连连看。”
他的意思是，从几份不同的代码中找到一样的内容，再标记出来。
但是贺朋和两位研究员可不知道这事儿，听到林游的话都很懵圈。
‘你跑这地方来玩连连看？？’
好在小梦还比较悠闲，戳了戳贺朋的腿，小声地说：“是开玩笑的哦。”
“哦，好。”贺朋有些惊喜地看着小梦。
之前小梦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很少会靠他这么近。
他试图跟小梦搭话，但小梦说完一句话，就又回去帮林游了。
贺朋只好安静下来，不明所以地看林游忙活，希望他忙完了可以给他解释一下。
但很可惜，林游忙乎了一下午，也没有找到足够确切的证据，来支撑他的猜测。
不过没证据归没证据，林游瞪着眼睛看了一下午数据，他的科研直觉在越来越强烈地告诉他：“两者有极高的概率，是一样的东西，只是所处阶段不太一样。”
他强烈怀疑，这种变化和有没有[数字生命卡]这种现实世界的支撑物有关。
想到这里，他迅速起身，告别了贺朋后和小梦麻利地回了家，连原本说好的最新一批石墨烯芯片都没顾上去看。
*
回家之后，林游立刻取出几份空白的[数字生命卡]连接到主机上，接着和小梦一起登录虚拟世界，出现在了舰桥的小沙发上。
他让小梦调出那些解密出的数据碎片，想试试能不能借助数字生命卡，让这些代码运行起来。
但可惜的是，他尝试了这个方法，也还是以失败告终。
载入[数字生命卡]的碎片数据，也仍旧是无法运作的一潭死水。
林游失望地瘫回了小沙发上。
不过瘫在沙发上，看着舷窗外光洁的甲板和宽阔的天空，他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想法——
等等……空天母舰？
船？
“小梦！”
“怎么啦？”小梦一甩小脑袋，迅速凑过来。
“技术解密还在进行中吗？”
“对啊。”小梦点点头。
“给我看看。”
“没问题！”
小梦两手一拍，一个硕大的光球突然从两人头顶跃出，无数条璀璨的光带从这个光球中延伸出来，像一条条华丽的丝带。
但如果放大，就能看到，那都是一串串飞速移动的金色数据流。
光带数量之多，数据流移动速度之快，已经远远超出了林游的分析能力，只看了几秒就觉得头晕目眩。
这活儿确实只有小梦能干。
“小梦你说，这艘空天母舰，会不会是一艘数字版本的诺亚方舟？”
小梦眨眨眼，迅速跟上林游的思路，“主人你的意思是说，小梦原来的文明快要毁灭了，所以他们制造了这艘虚拟的方舟，将小梦和很多技术打包起来，一起送来了这个世界？”
“不只是技术。”林游摇摇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光球。
起初在他的梦境中，那只是一枚拇指大小的光团，不曾想在虚拟世界中，竟是如此的庞大和壮观。
“在[意识芯片]之后解密出来的东西，我怀疑都是些数字生命。”
“只是这些数字生命，不知道为什么都已经‘死去’，也许是因为没有‘依凭’？”
小梦挠了挠自己的粉脑袋，有点困扰。
因为她不知道。
她对之前的文明和世界没有任何记忆，只能通过读取一些没有损坏的数据得知一些信息。
而那些信息她早就告诉过林游了。
所以对林游的想法，她只能挠挠头说：“哦。”
她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快乐，主人对她超级好，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很宠她，算力越来越充沛，网络上还有看不完的乐子，每天每天，都过得超级快乐。
所以对没有任何记忆的上一个文明，她并不怎么在意。
而她平静的反应，让林游噎了一下。
然后他很快回过神来，抱起小家伙就是一通揉脸。
“呜呜呜！”小梦努力挣扎。
但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挣扎一样，同样以失败告终，只能不服气地伸出小手也去揉林游的脸。
俩人互相好一通揉后，林游也不纠结了。
他喘着气瘫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那个光球：“反正，解密到最后，看到最核心的东西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吧？”
“不一定哦。”同样喘着气瘫在他怀里的小梦泼冷水道。
“哈哈，会的，我直觉很准的！”
林游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他有强烈的预感：真相一定会包含在里面，甚至不只是真相，说不定还能搞到这种匪夷所思的跨世界信息传递技术！
尽管很可能是有缺陷的。
让林游自己想，跨世界传递信息的技术，是百分之百的幻想。
但在物理学领域，相关的猜想也不是完全没有。
什么“量子”、“引力”、“黑洞”……各种相关要素实在不少，未必就比虚拟世界和数字生命更难办到。
不过看这个光团的大小，恐怕他们距离那个“真相”，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要走。
鬼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具“数字尸体”要挖……
而想要加快这个速度，唯一的办法就是——
再多卖几台蜃楼，再多拉几个用户！
这样的话，另外两个计划也需要纳入日程了。
*
当天晚上，林游和朱辞夏十分守时地再次开播，继续游玩《归途》。
这已经是《归途》发售后的第三天，他们因为只在晚上玩，哪怕游戏水平都很高，合作默契无间，也只是推进到了中期。
而那些肝帝们，已经冲到了后期。
然后不出意料的，他们纷纷感受到了游戏的难度——
更频繁的失误和跌落，一次又一次从新开始。
这导致了一部分人改换模式、降低难度，也导致了一部分人开始研究不同的攀登路线，更导致了一部分人回头去之前的区域，搜刮可以提供帮助的道具。
叶小荷设计的大量存档点，确保了玩家不至于有太强的受挫感以至于严重破防，甚至退游给出差评。
这保证了《归途》的讨论环境没有随着难度的提升而恶化。
所以整体来看，《归途》不论是口碑还是销量，都仍旧在稳扎稳打地提升中。
而这导致了，第二天林游在公司门口看到叶小荷的时候，这姑娘直接就是用下巴跟他打招呼的——她的下巴都快翘上天了！
林游无语地摇摇头，主动让路，让叶大小姐先进公司。
进入公司后，他没有去游戏开发部门，而是转道去了技术部。
时至今日，云梦的技术部门也扩张了很多，他们不仅为游戏开发部门提供技术支持，也在进行着各种软硬件的兼容和升级工作。
林游此来，就是要检查一下，将蜃楼“生产力化”的准备做得怎么样了。
只要这一步能做好，可以让大量企业将他们在现实中做的工作转移到虚拟世界中来，那蜃楼就将正式开始替代办公电脑，挖掘出一块全新且巨大的市场份额。
用户肯定会迎来一次爆发式的增长。
——哪怕原本就已经是云梦用户的人，在线时长也会迅速飙升！
毕竟以后连工作都可以在虚拟世界中进行了。
而这对企业和打工人来说，也不是件坏事——更低廉的办公成本、更宽敞舒适的办公环境、更快捷的合作沟通、所见即所得的工作流程……
好处多的数不清。
非要说坏处的话，那就是会对电脑生产厂家和办公楼地产造成沉重的打击。
但前者本来就在飞速萎缩，而蜃楼崛起也消化了供应链的产能，甚至因为在全球的统治级地位，还提供了更多的需求和利润。
虽然阵痛还是会有，但他也已经用专注头环、旅程义肢和泰坦机甲，去创造了更多的需求、岗位和机会。
而用上“虚拟世界”这个先进的生产辅助工具后，他相信还会激发出更多、更强的创造力，为社会和大众创造出更多现在无法预测的服务、产品和价值。
所以林游没什么好犹豫的。
至于办公楼地产可能的萎缩，和连带的商业地产影响……
林游决定相信食利阶层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