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念慈一点都没察觉到,刚刚自己眼中的自责和恨意被舅舅看在眼里,点了点头,等待着舅舅的下文。
此刻,她眼中浓浓的自责和蚀骨的恨意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下平静和淡然,章圳没有多想,继续自己的话题。“这个信物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连我和念汐都不知道,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拿到资产代管中心的信物是什么?”
他实在好奇,那个所谓的信物到底长什么样?苏瑞杰就是因为没有信物,到现在都没能顺利继承章家的资产。
苏瑞杰以为是他在从中作梗,每次来章氏看见自己都恨不得弄死自己。
每次看着苏瑞杰拿恨不得弄死他,又拿他无可奈何的不爽表情,老实说,他心里很爽。
他怀疑过是苏瑞杰策划了姐姐姐夫的车祸,目的是谋夺章家的庞大资产,可怀疑毕竟只是怀疑,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也不能把苏瑞杰怎么样。
还以为舅舅要她问什么,结果却是好奇她拿到资产代管中心的信物是什么?柏念慈暗暗舒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水杯放回茶几上,又低头从自己的随身包包里拿出玉牌,递给章圳。
接过玉牌,章圳越看越觉得眼熟,索性把手里的资料往旁边一放,双手拿着玉牌仔细的端详着。
柏念慈说:“这个就是信物。”
这个玉牌是信物,章圳诧异的看了柏念慈一眼,翻来覆去的将玉牌看了几遍,老实说,他还是没看出这块玉牌有什么特别之处。
柏念慈继续说:“苏瑞杰把玉牌送给我的当天晚上,我梦见念汐姐姐,她跟我说,玉牌是她结婚的时候,章阿姨给她的,她随着嫁妆一起带去了苏家城堡。她出事后,玉牌落在苏瑞杰手里,她从父母口中得知玉牌的作用后很担心,担心苏瑞杰发现玉牌的用处,拿去资产代管中心继承章家的资产。没想到苏瑞杰会把玉牌给我,她有点难过,同时也很庆幸苏瑞杰不知道玉牌的用处,不然章家的资产早就被苏瑞杰霸占了。”
“念汐姐姐说苏瑞杰把玉牌给我,说明玉牌跟我有缘,让我拿着玉牌去资产代管中心办理章家的资产转让证明,她把章家的资产给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为章家洗脱污名。”
听了柏念慈前面一句话,章圳了然的看着玉牌,这玉牌原来是姐姐给念汐的嫁妆,难怪他觉得眼熟,随后想起柏念慈说念汐托梦给她,他看柏念慈的目光变的审视。
全部听话柏念慈的话,章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是说……我家念汐……念汐托梦给你?”
“是的。”柏念慈认真的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破绽。
天知道,她每次说章念汐给自己托梦的时候,都很心虚。
是的,她竟承认的这么坦然?托梦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还真的存在?看着柏念慈认真的表情,章圳的心情忽然就有点微妙。
“你说,我家念慈托梦把章家的资产给你,让你为章家洗脱污名?”章圳再次确认,他想不明白,念汐要托梦,为什么不是托梦给他这个亲舅舅,反而托梦给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且还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孩子。
退一步说,念汐托梦给别人也不托梦给他,他也认了,可为什么是托梦给柏念慈?难道念汐不知道柏念慈是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烈士遗孤?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上的小孤女,念汐是怎么确定她能为章家洗脱污名?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海浪一样打在章圳心上,让他忘了自己之前准备要问柏念慈的问题,起身朝落地窗走去……
料到自己说章念汐给自己托梦,舅舅会陷入沉思,柏念慈眼睁睁看着舅舅起身朝落地窗走去,她正好趁这个空档,在心里琢磨一下,要怎么跟舅舅说明自己今天的来意。
柏念慈给的讯息太匪夷所思,章圳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玻璃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章圳强迫自己冷静,可是,冷静个锤子,他冷静不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察觉手里有东西,低头一看,是那块玉牌。
看着玉牌,章圳在脑海里把柏念慈说的话像复读机倒带似的,重播了一遍,心中很快有了大致的方向。
章圳走回来,重新在柏念慈对面的沙发坐下,问出第二个问题。“柏小姐,你说这块玉牌是苏瑞杰送给你的?”
“是。”柏念慈点头。
“你认识苏瑞杰?”
“认识。”
“怎么认识的?”
“有一次,崔家的堂嫂带我去医院复查,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歹徒抢了堂嫂的车,当时我还在车里,歹徒打晕了我,等我醒来警察告诉我是苏瑞杰救的我,他还因此受伤住院,就那样认识了。”
英雄救美啊!等等,这情节怎么听着耳熟?章圳很快想起自家侄女和苏瑞杰认识,也是因为英雄救美。
呵,感情苏瑞杰接近女孩,只会用这一招。
很快章圳又觉得不对,苏瑞杰以前接近念汐是为了得到章家的资产,现在接近柏念慈又为了得到什么?
柏念慈和当年的念汐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年念汐是皇太子的未婚妻,父亲是国务卿,母亲是企业家,权势金钱都有,会被苏瑞杰盯上不奇怪。柏念慈一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小孤女,要权势没有权势,要金钱没有金钱,苏瑞杰盯上她是看上什么?
实在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些问题只纠结了章圳片刻,他又问:“柏小姐,方便告诉我,你和苏瑞杰是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她和苏斐然才有关系,这话柏念慈只在心里说说。
“没关系。”章圳明显的表示不信这话。“如果你和苏瑞杰没关系,他为什么要送你这块玉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柏念慈耸了耸肩,神色十分坦然。“那天苏瑞杰包下整个餐厅请我吃饭,我看在他救过我的份上才去赴约,去了之后,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没有一句是重点,我觉得烦了,起身要走的时候,他给了这个玉牌和一束花,说是送我的新年礼物。”
离开餐厅后,那束花被苏斐然扔了,玉牌被她提前放在包包里,才逃过一劫。
柏念慈说话的时候,章圳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没有发现她说谎的痕迹,也没有全信她的话。
“你说苏瑞杰跟你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方便告诉我,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吗?”
章圳问题的时候非常有技巧,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给柏念慈自己选择回答,还是不回答,什么时候不必给选择。
柏念慈与之前一样,有问必答。“其他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大清楚,有一句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他说了很多次,他说我长得像他的妻子。”
她能理解舅舅这么问的原因,苏瑞杰的身份是章念汐的丈夫,哪怕章念汐死了,苏瑞杰成了鳏夫,但依然是章念汐的丈夫。章念汐死了,不可能再与苏瑞杰离婚,苏瑞杰是章念汐丈夫的身份永远也改变不了,这就是她宁愿做柏念慈,也不做回章念汐的原因。
苏瑞杰说她长得想念汐,说明不是自己一个觉得她熟悉,章圳心里震撼着,脸上却没有分毫情绪表露出来。
可能是疑问都得到了解答,也可能是那莫名的熟悉感作祟,之后柏念慈说什么,章圳全程都听着,对她提出的要求也没有质疑。
从章氏企业离开,柏念慈直接回了崔家,下车的时候向雷霆道了谢,感谢雷霆今天陪她跑了那么多地方,雷霆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也有点古怪,她没在意。
上楼时碰到正下楼的龚倩。
“念慈,回来了。”龚倩笑着跟她打招呼。
“堂嫂。”柏念慈喊了龚倩一声,准备擦肩而过,又被龚倩叫住,她只得停下脚步等着龚倩的下文。
“念慈。”龚倩关切的问:“你的脚,医生说恢复的怎么样?”
好好的忽然问她的脚做什么?柏念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微微蹙眉,不解的看着龚倩,实在不明白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见她看了自己的脚一眼后皱眉,龚倩以为是情况不好,故作惊讶的问:“情况不容乐观吗?凌寒都没有办法吗?”
柏念慈愣愣的看着龚倩,一时间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故而选择静观其变。
她越不说话,龚倩越坚信自己的猜测,看着柏念慈的目光带着怜悯。
从龚倩怜悯的目光中,柏念慈终于懂了龚倩的意思,感情龚倩是以为她的脚崔凌寒医不好了。
另外,她昨天没有回来,崔凌寒说了会帮她找理由搪塞,可能崔凌寒帮她找的理由是她去医院检查受伤的脚了。
“凌寒是皇家的御医,医术超群卓然,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的话,情况就非常的严重了。”说着龚倩低头看一眼柏念慈的脚,没有看出柏念慈的脚有什么问题,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是医生,所以看不出来。伸手握住柏念慈的手,宽慰她说:“你也别太难过,凌寒医不好你的脚,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国内的医疗器材有限,凌寒的医术是没有问题的。国内医不好你的脚,你也不要气馁,我们还可以去国外,凌寒在国外有许多导师和同学,他们的医术都不错,总有一个能医好你的脚。”
这是在宽慰她,还是在告诉她,崔凌寒医治她的脚没有尽心尽力?话里话外的暗示,崔凌寒自己医术不济,却硬要给她医治。明明认识许多在国外的医生,那些医生的医术都不错,却不介绍给她,柏念慈轻轻把自己的手从龚倩手里抽回。
龚倩不是在关心她,而是挑拨离间。
可能是昨天看到崔凌寒那么维护她,后又带她出门,让龚倩有了危机感,怕她影响到她在崔家的地位。
“堂嫂,你误会了。”柏念慈没有说明,龚倩想给她挖坑,她同样也能给龚倩挖坑,她不介意让龚倩知道她柏念慈不是好惹的。
免得龚倩以后总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关心她,实则暗害她。
“我误会什么?”龚倩问道,一双眼睛仔细地观察着柏念慈的脸色,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对崔凌寒的不满,可惜,她失望了。
她一时间分不清,柏念慈是没听懂她话中的暗示,还是听懂了,一点都不在意。
“我的脚很好。”柏念慈回答,她说的是很好,而不是没事了,两者之间有着些许差距,就看龚倩怎么想。
龚倩明显一愣,疑惑的说:“昨天你和凌寒一起出门,晚上凌寒一个人回来,我问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你去哪儿了,他说你在医院,还说你的脚今天上午有检查,会在医院里呆一晚。我以为……哎呀!都是凌寒没说清楚,我才会以为你的脚情况不乐观,看来是我想多了,念慈,你的脚真的全好了吗?”
“我的脚很好。”柏念慈还是这句话。
听她还是这么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脚全好了,龚倩理所当然的觉得柏念慈是死鸭子嘴硬,好心的没有拆穿她,说了句那就好,然后转移话题。
“念慈,后天你姑姑家拜年,请了我们全家一起去,你知道这事儿吧?”龚倩问道。
“姑姑还没给我打电话。”柏念慈如实回答,她的确没有接到柏若芸的电话邀请。
“那可能是你姑姑忙忘了,说不定一会儿就给你打电话来了。”龚倩又宽慰她。“你别急啊,你姑姑是你的亲姑姑,她不会忘了你的,就算她忙的忘了,你姑父和表妹也会提醒她的。”
你姑姑是你的亲姑姑,她再玩绕口令吗?柏念慈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露出难过的表情,还冲龚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然后说自己还要看书,先回房间去看书。
如此拙劣的借口,龚倩怎么会听不出来,心里窃喜,爽快的放柏念慈上楼。